昨日甄瑤帶着孩子來公主府,容清樾許久未見她,一時間眼眶泛紅。
去裡間坐下,容清樾捏了捏孩子軟乎乎的小臉,說:“嫂嫂,生孩子很辛苦吧?”
“俗話說生孩子是道鬼門關,這話從來不是說說而已。”甄瑤眉眼間帶着對孩子的愛意,說,“生的時候怕自己死在那兒,看着自己千辛萬苦生出來的孩子又隻覺欣慰,不枉費我受的苦。”
“不過,有一事……”甄瑤面露難色地看了看在場的人。
孔氏和菡萏都是宮裡調教出來的,貫會察言觀色,知趣地招呼所有在裡頭服侍的仆從出去。
屋裡隻留她們二人,甄瑤還是不放心,左右看了看,見孔氏将門都關上,才解了衣扣。
容清樾不解:“嫂嫂你這是……”
甄瑤瘦長的手指撩起衣裳,露出布滿棕黑色紋路的腹部,她說:“算來衡兒在腹中并不大,可随着月份增長,這些紋路愈發嚴重,産後不論如何都消不下去。梵南城沒有醫女隻有穩婆,問她們也沒有絲毫辦法。”
容清樾眉心擰起,喃喃說:“怎會如此?”
甄瑤滿臉愁容地說:“我此次一定要随喬居北上,就是想來問問,你身邊應當有醫術超群的醫女,可否幫我看看?”
“這是小事,我立刻将人遣去你府上。”容清樾爽快答應,她猶豫着問道,“嫂嫂在意這些紋路,可是先生對你……”
她小心謹慎地看着甄瑤的臉色,要是不愉立刻認錯,好在甄瑤失笑道:“喬居是什麼人你不是不知,豈會因這點事冷落于我?是我看着傷心。”
女子皆愛美,甄瑤平日裡刻意不去想,可每每與陸伯良溫存時,總會不由自主覺得肚子上的紋路很醜。若能找到法子祛除最好,反正總要試一試。
容清樾的手不由自主撫了上前,感受到癢意柔軟的腹部輕輕收縮。
她低聲說:“這是懷孕時産生的,那……”
見她出神,甄瑤慢慢攏好衣服,一顆顆扣好,問:“怎麼了?”
“沒什麼,想起一樁舊事。”容清樾回神說,“嫂嫂,我先讓醫女給你瞧上一眼。”
入夜,甄瑤用過晚膳離開,容清樾将醫女召到自己房中,詢問關于女子懷孕長紋一事。
“禀殿下,您所言之物乃女子孕期生長,初期為紫紅色,随着時間推移顔色慢慢變淺呈現白色。人體太過豐腴也會長紋路,一般不會出現在腹部。”
阿兄離世前,容清樾曾在長公主府住過一月,某日長公主帶她到蕖州行宮泡湯泉,無意間露出腹部,上面的紋路與嫂嫂的如出一轍,唯有一點不同——長公主的紋路已變淡呈白色,而嫂嫂的還是紫紅色。
當時容清樾好奇地戳了戳,問長公主那是什麼。
長公主笑說,是她多年前身子出了問題,好嘴貪吃,過分豐腴長出的紋路。
彼時她十歲不到,哪裡知道那是什麼,她說是豐腴長的,就信她是豐腴長的。
如今看來,姑姑孕育過孩子,以她的身份完全可以養在身邊,為何要隐瞞?
還是說,那孩子才生下來就夭折了,所以姑姑不願向外界透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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長公主目光凝住,慢慢偏向她,指腹有節奏地點着桌面。
沉默一會兒,長公主說:“怎麼?二十多年前的事,現在已經好了,隻有淡淡的印子。”
容清樾說:“沒什麼,隻是突然想起來随口一問,姑姑莫要在意。”
她倒也沒什麼惡意,隻是有些好奇,既然姑姑不說,她也不必追問個全須全尾。
那頭太後醒了遣人過來,容清樾随人走了。
長公主玉指一拂,桌上翠玉盞掉地碎裂開來,宮女太監們跪了一地,大氣不敢出。
“晉昭最近見了什麼人?”
她可不信什麼突然想起來,十幾年的往事,沒有引子誰想得起來。
“禀殿下,晉昭公主還為鎮國大将軍時有一軍師名為陸伯良,他此次進京将他夫人一起帶了來,昨日去見過公主。他的夫人才生過孩子,想來晉昭公主便是由此想起。”
古娥一直聽吩咐關注晉昭公主的一舉一動,長公主一問,很快答道。
她随後試探問道:“殿下,晉昭殿下猜到你曾有過身孕,可該如何是好?”
長公主轉動剛呈上來的镂空雕花盞,思索着。
小啾方才隻是試探問了問,應當是知道她生過孩子,但還不知道孩子是男是女,是死是活。
“當年經手的穩婆太醫宮女宦官已經當即處理,隻要你們不背叛,她便是要查也查不到什麼。”長公主說。
古娥到底做了長公主多年侍女,聽出她言外之意,跪下奉上誓言道:“殿下放心,奴跟随殿下多年,隻尊殿下,萬事以殿下為先,絕不背叛。”
沒有得到長公主認可卻聽到她們主仆二人談話的宮女侍從,在長公主起身回太後宮裡時,被無聲拖了下去,死于不明不白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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西下的落日映紅天際,慢慢變淡消失不見,整片天空沉入黑夜,皇宮卻是燈火通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