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上前将屠蘇扶起：“大人既然将那郡丞抓來又上了私刑，難道還會忌憚你說的那些？”

屠蘇眨了眨眼，顯然沒有聽懂。

他忍痛拖着右腿向甯晏禮靠近幾步：“大人，屠蘇是個粗人，聽不懂鴉青打得那些啞謎，現下一心想着咱們的人被那些狗賊害了卻不能報仇，心中難受，還請大人示下！”

見甯晏禮冷着臉重新拿起奏章，并沒有要理會的意思，鴉青一把拉過屠蘇。

“僅憑那郡丞一人雖不足以定淮南王父子之罪，但卻也能叫心虛之人自亂陣腳，不然你以為今日這陷阱是如何設下的？”

屠蘇愣愣地看着鴉青，又聽他道：“如今烏山郡丞突然失蹤，活不見人，死不見屍，你想淮南王父子與那朝中暗線會作何反應？”

屠蘇恍悟，“所以今日大人是早料到那細作會去找李慕淩商讨此事，故而在附近設伏。”

鴉青笑道：“其實今日你二人殺不掉那細作，早在大人預料。”

此言一出，屠蘇渾身一滞。他瞪大了眼睛看向甯晏禮，滿臉盡是震驚之色。之後他又轉而向鶴觞問道：“難道你也早就知道？”

鶴觞不置可否，“事前大人曾對我囑咐會有人設法來救那細作，叫我對來人留意，可我卻……”

說到此處，他向甯晏禮拱了拱手，面帶愧色道：“今日失手沒能除掉那細作，還請大人責罰。”

燈盞上的火光輕輕跳躍，甯晏禮看着奏章，淡淡說道：“一個假的，跑便跑了。”

此言聲音不大，但聽到鶴觞與屠蘇耳中卻如同驚雷。

二人詫異地擡頭望向他，面上的表情一時驚愕與疑惑交錯。

“假的？”屠蘇目瞪口呆道：“那人不是淮南王府安插在朝中的暗線？那他是誰？”

鶴觞亦是不解：“大人，淮南王府為保那暗線派了數十死士，若是個假的，何必如此大費周章？”

“正因是假的，他們才如此大費周章。”甯晏禮平靜道。

如今整個上京皆知，李慕淩在宮外所居的别院，裡裡外外都是他奉皇命親自安排的，縱是再心急，以淮南王府四大暗線的水平也不會在這時候上門送死。

背後那無名軍師顯然是打算叫今日這人頂了朝中那條暗線的身份，故意丢出魚餌讓他上鈎，待他咬死了這隻假餌，藏在朝中的那個真的才能更加如魚得水。

他給屠蘇鶴觞二人下了死令，便是配合他們演足這場戲。

淮南王府既然想讓他咬住這個假餌，他便順水推舟，就讓他們以為他認準了這個假餌。

“可若是連今日這個都是假的，那這郡丞還有何用？”屠蘇徹底不懂。

鴉青道：“即使現下沒有機會，但那淮南王父子到底是會做賊心虛，活證還在我們手裡，你再猜猜他們如今正在盤算着什麼？”

屠蘇動了動嘴唇，愣道：“滅口？”

“刑室裡那人不用我們來殺，不出幾日，自會有人上門找他。若我們以此人為餌，釣上更大的魚，豈不美哉？”鴉青道。

屠蘇點了點頭，此等暗殺之事，為求穩妥淮南王府大半會派出四條暗線之一親自動手，若能設伏抓住其一，定會力挫淮南王府于暗中密布的勢力。

轉念間，他又想到一事：“這郡丞被關在宮中，他們想要找到此處雖然不難，但定會料到四周伏兵暗布，又怎敢輕易下手将那郡丞滅口？”

“他們沒有合适的時機，我便為他們安排一個時機。”甯晏禮對鴉青道：“派人放出消息，讓他們知道烏山郡丞關在宮中。另外，今日那陸氏之女和村夫也要再查。”

屠蘇連忙上前，“大人！屠蘇可以此事将功折罪！”

甯晏禮卻不看他，将視線移到了鶴觞身上，“此事交由你辦，切記，不要驚動陸相。”

“諾。”鶴觞應道。

屠蘇見甯晏禮絲毫沒有睬他的意思，頓時面露沮喪，腦袋也聳搭下去。

“你。”良久，甯晏禮的聲音再次響起。

屠蘇蓦地擡頭，卻發現自家大人連眼皮都不曾擡過一下，還以為是自己聽錯，于是又黯然垂下了頭。

這時，他聽到鴉青輕咳了一聲，那咳聲做作，明顯是在提醒什麼，屠蘇登時反應過來，雙眼圓溜溜地看向甯晏禮，驚喜道：“屠蘇在！大人請盡管吩咐！”

甯晏禮眸光一掃，落在案角的青釉硯台上，淡淡道：“為我研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