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到甯晏禮開口,長公主不禁瞟了鴉青一眼,冷嗤道:“我當甯大人是真有不适,原是你們二人在此戲弄本宮。”
鴉青微微讪笑着往後退了一步。
長公主又道:“這婢子在淑妃湯藥中下毒,被本宮親眼抓獲,本宮剛要将她帶走,甯大人就出現,莫不是巧合?”
甯晏禮面色清冷,不為所動,“此人可能為宮中刺客,臣出現在此,便是要将她抓回去審問。”
“刺客?此處是淑妃的漪瀾殿,哪有什麼刺客?鬼祟的賤婢倒是有一個,她欲圖不軌,謀害皇嗣,甯大人難道是要包庇于她?”長公主頓了頓,惡狠地盯上甯晏禮的雙眸,“還是說派她謀害皇嗣的不是皇後,而是甯大人?”
甯晏禮冷睨向她,“方才臣已于宮門處抓捕了一名刺客,說來有趣——”他眸中劃過一道森寒,“那刺客入宮行刺,竟然懷中還抱着一個嬰孩,而且是個男嬰。”
話音甫落,長公主面色倏然一青。
甯晏禮察覺出她臉上的變化,唇角微勾出一抹冷意:“臣懷疑此人與那刺客同謀,還有漪瀾殿中的一衆宮婢,臣都要一一帶回審問,長公主若有異議,可自行向陛下讨教。”
說着他輕擡手指,就要帶衆人離開。
“且慢!”長公主卻突然上前,目光向甯晏禮身後探去。
“甯大人抓刺客無可厚非,但你身後那婢子,我看着倒很是相熟。”
察覺到長公主側探的視線,青鸾手心登時滲出涼汗,她微微向甯晏禮身後挪近半步,試圖将身形籠罩在他的身後。
甯晏禮感受到背後貼近的溫度,溫熱的鼻息一下下刺燙在後心,與人這樣近的距離,讓他很不習慣。
然而她還在向他靠近。
火光在青石闆路上拉出斜長的倒影,他微垂眼睫,看見她的身影正寸寸融進他的。
透過兩層薄錦,後脊上酥麻的刺燙越來越重,甯晏禮眸色微沉。
随着呼吸被清幽的沉香籠罩,青鸾輕舒了口氣,心跳也稍适平緩,這時她才察覺到甯晏禮背後的緊繃。
她不由得愣了愣。
正待此時,甯晏禮突然反手掀下背後的披風,墨色的雲錦在火光下映出淡淡華光,蓮花暗紋若隐若現,錦緞披風在半空翻然飛舞,最後,不偏不倚地落在了青鸾的頭上。
甯晏禮輕瞥了一眼被披風蒙住的身影,将稍顯沉亂的呼吸暗中調勻。
他果然不喜與人靠得太近。
視線蓦地一暗,周身被沉香包裹,青鸾在披風下僵住,但下一刻,她突然想到如此長公主便徹底看不見自己,也就順勢将披風一緊,将頭和臉遮得嚴嚴實實。
長公主見此,譏诮道:“看來甯大人是打算将這賤婢包庇到底了?”
挑起的鳳眸在她身上一掠而過,顯出一抹濃重的輕蔑,甯晏禮視若未聞,擡腳就要帶人離開。
“甯晏禮,你好大的膽子!”長公主急呵道,卻見甯晏禮根本沒有停下腳步的意思,眼看自己抓的細作就要被他帶走,長公主對身邊一個老太監道:“魏公公!去把他們給本宮攔下!”
這魏公公是長公主宮中掌事,從長公主幼時便在身邊伺候,又深得陳太後信任,在後宮威望頗高。甯晏禮自入宮後青雲直上,他早就看不過眼,如今終得機會,又有長公主谕令,他自然當仁不讓,應聲去攔。
就在甯晏禮錯身而過時,他伸出手大步上前,指尖剛要沾上甯晏禮的手臂,就聽“铮”地一聲清響,一把冰涼的薄刃指在了他的喉間,鶴觞目光凜冽,周身殺氣四溢。
魏公公動作登時定住,他極力将脖頸向後一仰,秉着呼吸再不敢動。
“公,公主,救,快救救老奴……”他睨着劍刃顫聲道。
長公主臉色乍變,“甯晏禮!你敢殺本宮的随侍?”
甯晏禮腳下稍頓,卻沒有回頭,隻淡聲道:“臣敢與不敢,你可叫他再往前半步試試。”
“你……”長公主瞪大了雙眼,微張着嘴,說不出話來。
甯晏禮眸色冷峭,對身後道:“長公主于此處發現刺客,速帶人将漪瀾殿包圍,并将宮人一一嚴審,以免有同謀漏網。”
“諾。”鴉青應道。
看着甯晏禮帶人漸漸消失在視野中,長公主狠狠咬住下唇,眸中迸射出狠厲的光芒。
她對還在打哆嗦的魏公公道:“立即帶本宮的令牌出宮去找世子,讓他向淮南王速速傳信,就說淑妃的事情有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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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片漆黑中,披風被疏爾揭下,青鸾下意識的微微閉眼,卻發現四周幽暗,已無那些刺眼的火光。
失去了披風了籠罩,層層寒意霎時襲來,刺透帛錦,滲入皮膚,讓她不禁打了個寒顫。
青鸾看向眼前面色冷白的青衣男子,她記得此人,前世他就常伴于甯晏禮左右,名喚鴉青。
鴉青将披風整齊疊好,翻手挂在小臂上,想着眼下這件披風待會兒得去燒了。
他家大人怪癖很多,其一就是随身的衣服不能被人接觸,若被人碰到,尤其是生人,定要很快換掉拿去燒了。
待收了披風,鴉青對青鸾微微一禮,“女史在此稍候,大人很快就來。”
說完他看了看四周,才意識殿内除了甯晏禮的坐席,竟沒有個能讓人小坐的地方。
他輕咳一聲,略顯尴尬道:“女史就稍站一會兒吧。”
青鸾微微颔首,待鴉青離開後,她開始默默打量起周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