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鸾一連在假山附近尋了幾日,也沒發現桃木簪的蹤迹,阿母的玉簪她舍不得戴,遂将之前陸皇後賞賜的一支銀簪找了出來。
為防不時之需,銀簪末端已被她磨得尖細。
青鸾對着銅鏡,将其簪入發髻,然而青絲被撥動的瞬間,她卻忽地一滞。
她突然想起那天在假山後,甯晏禮為她戴簪的場景。
沒來由的心悸再度出現,偏殿外卻傳來白芷的喚聲,青鸾快速深吸了兩口氣,理了理衣襟,應聲走向正殿。
白芷領了本月東宮的俸銀回來,交給她,“奴婢聽說尚書大人已經與北魏的使臣開始商議和親細節了。”
“竟這麼快?”一旁做針線的白薇擡起頭。
“北魏本就是蠻夷,說是省得麻煩,連着去了好幾道流程。太後娘娘為此大發雷霆,但經太傅大人勸說,也就作罷了。”白芷道。
青鸾已在案前坐下,一邊對照賬簿,一邊核對俸銀,但二人的對話卻一句也沒漏掉。
她聞言失笑。
甯晏禮對陳太後的勸說,怕不是威脅。
“聽長壽殿的人說,長公主為此鬧得厲害,已經到陛下的昭陽殿連跪了三日了。”白芷道:“再不行明日就要跪到太極殿了。”
白薇驚訝:“難道這樣的事還能反悔?”
兩國往來的事白芷也不懂,便轉頭望向青鸾,“随侍,此事可還有圜轉?”
青鸾用筆在對好的賬目後畫了個圈,之後擡起頭,“既然已與北魏使臣開始商議細節,哪裡還能輕易反悔?”
白芷好奇:“反悔會怎麼樣?”
青鸾将賬簿攏好,“若此次聯姻不成,梁魏必有一戰。”
白芷木然半晌,似懂非懂地點了點頭。
之後她像突然想起什麼似的,湊到白薇身邊,嘻嘻笑道:“不過,這回長公主嫁去北魏,太後娘娘曾給她定的婚約,倒是不作數了,有人怕是要偷着樂了。”
青鸾聞言看向二人,卻見白薇臉上突然飛起兩抹紅雲,嗔怪道:“莫要胡說!若叫旁人聽去,我怕是命都沒了。”
青鸾頓時明白過來。
一年前,陳太後曾口頭與陸彥定下,欲将長公主許配給陸家二郎陸羨。
如此看來,白薇是對陸羨……
她想起上次在陸府見過陸羨,其人豐神俊逸,溫文儒雅,确是叫人過目難忘。
尤其是那副眉眼……
想到此處,一股強烈的熟悉感再次湧上心頭,青鸾不禁陷入沉思。
之前見陸羨時就覺眼熟,難道是在何處見過與其相貌相似之人?
思忖間,青鸾腦海中忽而閃過一雙眼——
劍眉下一雙黑眸璀璨如星,透着掩不住的鋒芒傲氣。
雖與陸羨的溫潤氣質截然不同,但卻極為相像。
是他!
青鸾心中一滞,思緒霎時回到前世。
……
邊關古道,血光橫飛。
她假代長公主和親北魏,甯晏禮從趙鶴安口中将她細作身份審出,派人于半路截殺。
甯晏禮下了死令,和親隊伍的兵卒死傷殆盡,隻剩青鸾一人血染紅紗,被影衛與黑甲軍逼得節節後退。
她本以為将要命喪于此,卻不想,伴随一聲怒馬長嘶,耳邊嗖然劃過一道銀光,一柄銀槍破空飛出,瞬間将包圍撕裂。
青鸾回眸望去,隻見一人策馬沖出塵嚣,傾身向她伸出援手。
視線交錯的刹那,他将她一把撈至馬上,拾起長槍殺出重圍。
風聲從耳邊呼嘯而過,青鸾艱難睜開雙眼,那人似乎感受她的目光,側了側臉,眼角彎出飛揚笑意。
……
青鸾回過神,突然開口道:“你們可知陸氏中,是否有一位小郎君名喚子遠?”
白芷、白薇愣了愣。
陸子遠?
她們入宮前曾在陸府侍奉多年,卻從未聽人提到過這個名字。
白薇道:“随侍所說的小郎君,會不會是旁支所出?”
青鸾沉吟片刻。
陸子遠倒是曾經說過,自己出身于陸氏的一個旁支。
可若如此,他與陸羨這般相像,難道隻是偶然?
“陸氏在雍州襄陽有一支脈,與金陵陸氏本是一祖同源。隻是襄陽陸氏雖在雍州頗負盛名,但比起金陵陸氏卻是雲泥之别,故而京中鮮少有人提及。”白薇又道。
“襄陽陸氏……”青鸾眸光漸漸黯然。
是啊,陸子遠在鎮北軍中隻任了個小小的百夫長,若他是金陵陸氏之人,怎會在邊陲做這樣的低階武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