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昨天,曹語霖急急忙忙去找母親的時候,就被母親說教了一通,母親勸他别去肖想沈家女,沈家的婚事是落不到她們丞相府身上的。興沖沖過去卻憋了一肚子火回房間的曹語霖難受極了,又跑來找自己的妹妹訴苦,弄得曹思遠附和也不是,反駁也不是。
不過看哥哥這副眼巴巴的可憐樣兒,身為妹妹,她還是選擇幫忙開了口,起碼别讓哥哥怪她不幫忙:
“說起來,昨日我見到你家中那位回了顧府,還搬了不少東西……”曹思遠觀察着沈随安的神色,“是鬧了矛盾,回家了嗎?”
沈随安放下茶盞,苦笑一下,也不隐瞞。畢竟這事兒能瞞得了一時,也瞞不了一世,要是有人問,她也不介意說出實情。
“其實是和離……嗯,具體原因不方便說明,還請思遠體諒一下姐姐,莫要張揚。”
“那是自然,隻是……”曹思遠答應,見了哥哥那快要把沈随安望穿的眼神,偷笑着繼續問,“逸歡姐姐就算和離了,這個年紀也是要娶夫郎的呀……不喜歡顧家小公子就換一個更喜歡的。”
“哎……”沈随安歎一口氣,搖了搖頭,沒說話。
“妹妹其實早就想打聽了,”曹思遠湊過去點,放低了聲音,“像逸歡姐姐這樣的人,到底喜歡怎樣的男子?”
一旁的曹語霖悄悄豎起耳朵,聚精會神地聽。
“唔……”沈随安皺着眉,似乎是在思考,但半晌過後,她無奈地攤手,“我也不知道……隻是,或許我真想應付不來那種事事需要我去猜的類型吧。”
“至少猜謎遊戲還能有個準确的答案,男人的心思這種沒有固定結果的迷題,我是真的不會猜啊。”
“有時候我都在想,”沈随安的樣子看上去好像有點失落,“是不是不娶夫郎,一直一個人下去會更适合我。”
“反正暫時我是不會考慮婚事了。”
*
一頓飯結束,一開始還興緻沖沖的曹語霖沉默了下來。不管是暗示還是明示,或者迂回着去體諒她,基本都會被沈随安一一打回來,一個都不中招。即使被之前那位傷了心,他的逸歡姐姐也不是一個随随便便的女人。
這讓曹語霖更喜歡她,但也更清楚她不會回應自己。飯後,曹思遠準備陪着沈随安逛逛周邊的鋪子,而曹語霖跟在二人身後,目光頗有些幽怨。他覺得自己至少需要一個月時間去面對這個事實,除非逸歡姐姐再來曹府親自教他畫畫寫字。
遠處傳來一陣喧嚣。
原本要進入旁邊書畫店鋪的三人不由得望去,隻見一群人在熙攘的人群中追逐着一名遮住臉的家夥。那人一身黑衣勁裝,身材嬌小,行動敏捷,邊在前面跑還邊回頭晃着手中的布袋當做挑釁,完全不在意身後人與官兵的氣急敗壞。
這讓沈随安想起了之前的某條傳聞——王城中有一盜賊,專門喜歡偷一些中小型家族的傳家寶物,自四五年前開始,那賊就頻繁行動,到今日至少成功盜竊過超過二十件能被稱為傳家寶的珍品,且至今未被抓捕過。
主要是中小型家族手中的暗衛水平有限,王城官兵大多也是混日子的纨绔,這人身手太過靈活,還擅長瞬間換裝潛入人群。而且她偷完東西轉手就遣人賣去黑市,等那主人家花費重金買回來後還能再盜,寶貝從不留在手中,賺的就是一個中間差價。
可沈随安也沒能想到,這賊人竟然如此膽大包天,居然在光天化日之下就這麼強搶。
她有些感興趣地挑了挑眉,趁人不注意,悄悄從一位官兵的箭筒裡順來一支羽箭。
“抓賊,抓賊!”後面的女人大聲喊道,“她偷了我的傳家玉鼎,抓到後我王某必有重謝!”
一時間,一部分聽到這話的人或許是見錢眼開,或許是想尋求挑戰,不約而同地朝着那賊人沖了過去。賊人似乎對此并不擔憂,隻是更為警惕周圍,也不朝着一個方向走,而是專門往人多的地方鑽,似乎是想阻礙别人的行動,順便尋找脫身的機會。
可就在這時,異變突生。一支不知從何而來的羽箭幾乎是貼着那人的脖子劃過,把那人用于遮蔽面容的布料都給劃開,可以看見傷口已經滲出了血迹。就在賊人臉色微變,想立刻離開此地之時,一道身影忽然出現在賊人身邊,開始與之纏鬥。
那是個高挑精瘦,皮膚偏深色的少年,他臉上帶着兩道顯眼的、雪白雪白的指印,一頭黑發有點天然卷,紮起的高馬尾在腦後晃動。他手持一根從别人手中搶來的挑水竹棍,硬生生把這竹棍用出了刀劍的肅殺之感。
這少年看模樣不過十六七歲,身手卻格外淩厲,隻用幾招就讓賊人感受到了難纏。眼看着官兵越來越近,身邊虎視眈眈,想漁翁得利的人也逐漸變多,賊人一狠心,不想繼續被糾纏,直接轉身開始逃竄。但那少年手中棍子一挑,就把賊人身上的布袋給摘了下來。
明明是一介男子,卻絲毫不像旁的男子那般被束縛在深院,沈随安總覺得,他像是走出去過的——他一定看過更多的景色。
沈随安在扔出那羽箭的時候就已經到了看戲的前列,賊人眼中明晃晃的怒意直沖着那少年而來。可現在繼續去拿東西已經不現實了,賊人隻能轉身離開,讓那布兜落在了少年人手中。
官兵一層層圍了過來,少年把布兜一扔,就落在了那為首的女人手中,又把竹棍扔給了挑水的婦人,還道了句謝。周圍有人在歡呼喝彩,也有人竊竊私語說着一些不中聽的話,說男人為什麼要打打殺殺,還在外面抛頭露面。但顯然,能被聽到的都是些贊美之詞,弄得那小少年都羞紅了臉,撓了撓頭發,整個人往後縮去,看樣子是想先行離開。
“逸歡姐姐!”身後匆匆趕來的曹家兄妹圍到她身邊,曹語霖驚慌地檢查着沈随安身上,發現并沒有任何痕迹後才算放了心,“逸歡姐姐,這種是非之地我們還是不要久留了……”
“逸歡?沈随安?”
那本來要走的小少年耳朵尖得很,似乎是聽見了什麼感興趣的詞,本來還在往後縮呢,小跑着就湊過來,到了沈随安面前,還叫出了她的名字。
實在是有趣。
“對,我是沈随安,”她笑着承認,“請問您……”
“……我、我是大理寺左評事陸守一之子陸湫!”
少年那原本隻是微紅的臉頰徹底漲紅了,臉頰上的指印格外醒目,看着有點滑稽。他腦後的頭發跟尾巴一樣左右晃着,聲音都緊巴巴的在顫抖,可那雙眼睛卻明亮而又堅定,像是抱着某種必死的決心一樣,看着沈随安,大聲喊道:
“我想、想和你成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