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蛋糕可以不吃,蠟燭也不一定非得吹。”他将蛋糕輕輕推到她面前,輕聲說,“但是,總得許個願吧。”
舒苡言心裡很亂,淩亂到一時忘記了呼吸,仿佛時間都靜止。
内心深處那扇緊鎖着的大門仿佛被人鑿開了一道小小縫隙,塵封許久的陰暗世界探進了一束光。
雖微弱,卻足以照亮每一處陰暗角落。
在韓箴的注視下,她組織了下語言,低聲道:“其實,我也不是小孩子了,沒必要搞這些儀式感的東西。”
“但願望還是要許的。”韓箴依舊笑着,耐心引導着她,柔聲說,“人生總得多一點期待吧。”
透過蠟燭拓出的暖黃光暈,舒苡言靜靜看着身旁的少年,他眼神閃爍,輕點着頭示意她許願。
心中驟然升起一股暖流,形成一道密不透風的屏障将她層層包裹,以緻頭腦昏沉,逐漸分不清虛實。
“快許願。”見她怔然發呆,韓箴再次提醒。
舒苡言微抿着唇,點了點頭,随即閉上眼,雙手合十,認真許下三個願望。
再睜開眼時,蠟燭燃了一半,油蠟順着燭身滑落。對面的人依舊望着她,清潤的眸子似乎染上了些旁的情緒,叫她一時看不懂。
“都許好了?”見她擡起頭,韓箴目光微斂,問道。
“許好了。”
舒苡言略略欠身吹滅蠟燭,将蛋糕挪到一旁,拿出刀具想要給韓箴切上一塊,“韓箴哥,你是喜歡奶油多一點,還是水果多一點?”
“我就不吃了,你吃吧。”韓箴說,“我不愛吃這些東西,隻是想讓你好好許個願。一年就這麼一次生日,總得開心點,不要留下遺憾,你說是不是?”
“嗯。”舒苡言點點頭,把刀具收回,“那蛋糕我帶回去好了,我們還是先吃飯吧。”
她掃了眼桌上的菜品,一時覺得苦惱:“菜點得有點多,這些怕是都吃不完呢。”
飯後回到小區,韓箴把舒苡言送到家門外。
夜色漸深,晚風拂過有些微涼,舒苡言不自覺地瑟縮了下,擡眼看向身邊的人,再次向他道謝:“韓箴哥,我今天下午過得很開心,謝謝你。”
“謝謝你送我ICE周邊展的門票,還有,謝謝你的蛋糕,以及晚飯。”
“不用這麼客氣,苡言。”韓箴扭頭去看她,認真地說,“我總覺得,十七歲是個很特别的年紀,是成年之前的重要銜接,也是褪去幼稚、真正長成大人的重要階段。”
“以後随着年紀的增長,煩惱的事情會越來越多,牽涉的層面也會越來越複雜,所以有些事情,盡量不要留下遺憾。十七歲的願望,就該留在十七歲這一天。”
小區裡,老舊路燈散發出微弱光芒,四周靜谧無聲,顯得他的聲音格外輕緩動聽。
他望向她,唇角揚起,眼中似有點點星光浮動:“十七歲很重要,再渺小的願望都不可以被怠慢。”
舒苡言藏在衣袖的手下意識縮了縮。有那麼一瞬,一絲荒唐念頭從她腦中閃過。
她好想抱一抱他。
夜色昏沉,韓箴看不清她的神情,也摸不透她的心思。
時間不早,見她久未回應,韓箴将手中的蛋糕盒遞給她,“好了,快回家吧。”
他擡手,手掌覆在她柔軟蓬松的發頂,很輕地揉了揉,細心囑咐:“天冷,記得多穿衣服,小心感冒。”
舒苡言接過蛋糕盒,擡頭望向他:“韓箴哥,那你也快回去吧,早點休息。”
剛邁出兩步,舒苡言鬼使神差地轉過頭,發現韓箴還站在那裡。見她回身望着自己,韓箴沖她揮了揮手,輕聲說:“回家吧,我看着你進去。”
舒苡言不再磨蹭,點點頭,拉開院子的鐵門走了進去。
客廳裡,舒苡言和姑姑姑父打過招呼,又閑聊了幾句,她這才得知林伊岚和夏文韬已經帶着妹妹回了酒店,在南茵休整一晚過後,明天下午他們便要啟程回美國了。
相聚的日子本就如此短暫,還鬧得這般不愉快,也不知林伊岚心中究竟作何感想。
與姑姑姑父道過晚安,舒苡言輕手輕腳地上樓。回到卧室,她沒開燈,疲憊地倒在沙發上。
内心正煩悶着,打開手機,屏幕上忽然彈出一條消息:【希望你今天開心。】
緊接着,又是一條:【然後,每天都延續今天的開心。】
舒苡言唇角深陷,笑意滲透眼角眉梢。她手指輕輕摁在屏幕上,回道:【謝謝,你也是。】
次日在機場,原本晴朗的天忽然烏雲密布,陰沉沉的讓人覺得無比壓抑。
登機口,七歲的夏以恩伸出小手拉住舒苡言:“姐姐為什麼不和爸爸媽媽,還有恩恩一起回家?姐姐不是最喜歡恩恩的嗎,恩恩也好喜歡姐姐。”
聽見小丫頭這樣講,看着她童真的模樣,舒苡言内心說不出的複雜。她蹲下身,揉了揉夏以恩的小臉,柔聲道:“那是因為,姐姐得留在國内上學啊。”
“以恩乖,若是想姐姐了,就和姐姐視頻通話,好嗎?”
夏以恩乖巧地點了點頭,舒苡言将她攬在懷中抱了抱,半晌後松開她,把她的手遞給林伊岚,不痛不癢地同他們道了别。
就這樣,十七歲的第二天,舒苡言送走了母親和繼父一家。
一年一次的短暫重逢,到這裡便告一段落。
心中縱有委屈和不甘,她也隻能默默消化掉内心的複雜情緒,時刻提醒自己:
過去已成過往雲煙,一切都應向前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