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天台下來,宋思遠直接回了教學樓,韓箴則借口有事獨自去了四樓音樂教室,打算看看那邊究竟是個什麼狀況。
學校藝術樓的空間劃分極其鮮明,整個四樓都是屬于音樂生的訓練和教學場地,其中普通排練教室有六間,剩餘的兩間便是隔音教室。
韓箴掃了眼,隔音教室隻有一間房門半開着,裡面傳來女孩談天說笑的聲音;另一間則挂了鎖,應該是專門供給校内音樂班的藝術生使用的。
透過大門敞開的縫隙,韓箴湊近瞧了瞧,發現裡面的人正在收拾東西,想來應該是結束了排練。
他擡手叩了叩門,有個女生循聲跑過來。
“來了來了。”
易瑾之将教室門朝裡拉開,看見來人,臉上晃過一絲怔然,随後欣喜道,“韓箴?你怎麼來了?”
“溫翎在裡面吧?”韓箴朝裡瞟了瞟,目光掃視一圈,果然瞥見那個身影。她正蹲在角落處收拾着連接藍牙音箱的數據線。
他的視線越過易瑾之,直接落在溫翎身上,提聲喊她:“溫翎,過來一下。”
原本吵鬧的教室因為男生清冽的嗓音戛然靜止,一旁有女生開始起哄,竊竊私語地議論着什麼。
溫翎在大家的低語聲中興奮地跑向他,在他面前站定,“什麼事啊?”
“跟你商量件事。”韓箴沒打算遮掩,開門見山問道,“你們的節目,都排練好了?”
“幹嘛?關心我啊?”溫翎玩笑。
韓箴沒理會她,接着說:“照理說,藝術樓的隔音教室是給音樂生和廣播傳媒生用的,你們是舞蹈類節目,沒有必要用到隔音教室吧?我記得三樓有很多間舞蹈教室,你們怎麼不去那裡練舞?”
溫翎的嗓音軟下來:“這邊隔音效果好,更安靜嘛。”
見她表現得理所應當,韓箴不自覺蹙眉,“這樣明晃晃的占着公共的教學資源,不太妥當,也沒有必要。”他提議,“這間隔音教室空出來給苡言吧,相比你們,苡言更需要這間教室。”
溫翎這才明白過來韓箴找她的真實意圖。
他是在為舒苡言抱不平。
内心黯然滋生不知是酸楚還是嫉妒的萌芽,她一時間心亂如麻。
怔忡幾秒,她嗤笑一聲看向窗外,話裡行間意有所指:“還真挺奇怪,今天的風挺柔和啊,怎麼閑言碎語這麼快就吹到你的耳朵裡了?”
“今天我值周,在天台上遇到了苡言,這事也是我主動問的她。”
“我的提議你考慮一下。”韓箴冷眼看她,強調道,“是我的提議,不要遷怒旁人。”
溫翎不可置信地看着他,半晌,失落地吐出一句:“韓箴,你變了,你對我沒有以前那麼好了。”
“我為什麼對你好,你心裡清楚。”
他垂眸,原本清潤透亮的眼眸此刻卻暗淡下來,裡面的情緒叫人看不透。
“上一輩的那些恩恩怨怨,本就沒有必要延續到我們這一代,對于你,我能夠做到如今這般已是仁至義盡。溫翎,你就别再得寸進尺。”
溫翎仿佛被人從夢中一掌抽醒,腦中嗡聲一片:“所以你對我好,根本就是因為爺爺輩的那些恩情和虧欠,是為了完成你外公在世時對你的囑托。”
她看着眼前人,恹恹地問:“那你自己呢?你自己心裡是怎麼想的?從小到大,你就沒有一分一毫的喜歡過我嗎?”
“别提這些。”韓箴把扯遠的話題再度拉回來,“溫翎,苡言是宋思遠的表妹,我們幾個從小一塊長大,哪怕是作為姐姐,你也應該順帶着照顧一下妹妹吧?這些道理還用我講給你聽嗎?”
“我知道了。”溫翎咬了咬唇,錯開視線,滿心不甘,“教室我空出來給她就是了。”
“謝謝。”韓箴說完,欲轉身離開,卻聽身後女生類似諷刺的話語:“我是不是應該順便替她祈禱一下,祝她在元旦彙演中替她們班拿個好名次?”
“如果善意的祝福,當然可以。”韓箴擡起手腕,看了眼腕表上顯示的時間,“快到晚自習時間了,我先走了。”
他轉身,毫不留戀地離開,并未注意到背後女孩忽而陰沉的面色,以及她身後低若蚊蠅的議論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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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傍晚,舒苡言照常背着小提琴去了藝術樓。
今天是周五,她原本要去管陶那裡上私教課,中間抽時間來到藝術樓,主要是想找管理藝術樓的老師溝通一下隔音教室的征用問題。
舒苡言步履匆匆,行至三樓樓梯轉角時忽然聽見一陣嬉鬧聲。她下意識掀起眼皮看了過去,發現自己正好與溫翎她們迎面撞上。
對方熙熙攘攘十幾人,你一言我一語的無比聒噪。舒苡言被吵得耳朵疼,不自覺蹙起了眉,側身避讓,卻無意聽見溫翎和易瑾之的對話。
易瑾之挽着溫翎的胳膊,好奇地問:“溫翎,韓箴昨天來藝術樓找你,都跟你說了什麼啊?”
溫翎聽後笑了笑:“哦,也沒什麼,就是聽說我這幾天練舞膝蓋痛,送了一些舒筋通絡、活血化瘀的膏藥貼給我。”
“他這麼關心你,是不是喜歡你啊?”
聽見這句話,舒苡言下意識擡眸看了過去,一顆心莫名揪起來,等待着溫翎的回複。
下一秒,溫翎擡手摸了下耳垂,語氣嗔怪:“别亂說,我們就是發小而已,從小到大他都這麼對我,已經成為一種習慣了。”
易瑾之随即感歎:“唉,真羨慕,我也想有這樣心思細膩的發小。” 而後想起什麼,又問,“對了,最近戚戚怎麼一直躲着你?她還在因為宋思遠的事跟你生氣嗎?”
聞言,溫翎臉色忽地變了,目光下意識瞟向一旁規矩避讓的舒苡言,見她雙眼盯着前方,整個人呈放空狀态,想來是沒仔細聽她們的對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