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江海邊有條不紊忙着手頭的工作,邊朝着貝碧棠說:“ 小菜市場分為兩個區,另一個區賣蔬菜和一些副食品,我們這邊賣雞、鴨、鵝、羊肉、牛肉、魚蝦蟹這些肉類。魚攤賣的,有本地河魚和外地海魚,外地的魚主要是舟山和大連的,通過卡車運來。又因為有限的運輸條件,為了減少魚蝦的損失,盡快放到水池裡,菜市場特别優先,讓運魚車不用排隊,直接插隊上稱,所以我們要比其他攤子的人要早一點到,接貨、核對。”
“你以後還要比今天早一點到菜市場後門,我是五點左右達到,你估摸着個大差不差的時間。”
貝碧棠認真聽着,表态說:“金師傅,以後我也五點前到。”
說着,她想伸手搬起半人高的方形白色水箱,裡面裝着一大箱子的小黃魚。
貝碧棠咬着牙,将臉都憋紅了,才将大水箱搬離地面一點點。
金江海看了片刻後,伸出手來,一隻手放在水箱底部,另一隻手扶着水箱邊沿,一個使勁,毫不費力,面部放松地将水箱裡的魚往水池子裡傾倒。
貝碧棠神色慚愧,有些低落地說:“金師傅,我再練練,我一定能行的,不拖你後腿。”
金江海無動于衷,繼續說着魚攤的事,他說:“魚攤有三個水池子,中間最大的那一個,放本地人常吃的家魚,比如青魚、鲈魚之類的,有什麼就放什麼,水池裡的水放到離邊沿三四厘米左右。左邊最小的池子,放螃蟹、黃鳝、田螺、田雞之類的,水不要放太多,淺淺的一層就行,不然不好撈出來。最後一個放小魚小蝦,放的水看魚蝦的量。”
貝碧棠時不時應聲和點頭,表示自己聽得認真,記住了。
金江海說完,看着淺淺留着一層水的地面,指着角落,給貝碧棠派活說:“你拿那邊的那個拖把,把地上的水拖到水溝裡。”
貝碧棠剛将地面脫幹,又将拖把洗幹淨,擰幹。菜市場的廣播突然乍響:“開市啦!開市啦!正門已開!”
小菜市場的正門一開,早已在門外等候的人沖進來。他們大都是上了年紀的老年人,早睡早起,尤其愛一大早來菜市場搶最新鮮的菜。
聲聲喧鬧,金江海也不管貝碧棠認不認識全部的魚蝦,就大聲地說:“你負責撈魚撈蝦!會殺魚嗎?!”
貝碧棠捂着耳朵,大聲地回答說:“會。金師傅,我會殺魚!”
人潮鼎沸,金江海提高音量,說:“那小魚交給你殺!今天回去你背背價格表,背下來後負責稱重收錢!”
貝碧棠重重點頭,說:“好的!金師傅!”
魚攤上一時間擠滿了人,要不是有着水池子擋着,貝碧棠都害怕被擠得摔倒在地上。
她努力聽清楚每個顧客都需求,看着前面的顧客,說,要什麼?但無奈顧客根本不聽她,答非所問,要不是就是盯着水池裡魚看,不着急的模樣。
旁邊的人倒是着急了,這個喊着,我要一條一斤多的鯉魚,那個吼着,給我拿四條黃鳝。
後面的人像潮水般向前湧動,貝碧棠覺得自己的腦袋轟隆隆的。
旁邊殺大魚的金江海見貝碧棠撐不住場面,大喝一聲:“都排隊!”
霎時間前來買魚的人都聽了他的号召,臉上的急色沒有了,也不再向前推搡,隻有最前面的人說話,其他人默默等着。
金江海控制住了場面,轉過頭來,對着貝碧棠,緩了緩語氣說:“叫他們排隊。”
貝碧棠瞬間放棄了微笑服務顧客的想法,她沖金江海點了一下頭,轉身冷下臉來,面無表情地沉聲說:“都排隊!一個個來!要不然我不給你拿魚!”
貝碧棠穿着沾着水漬、血水、魚鱗的深藍色圍裙,同樣色系的袖套被挽得高高的,恨不得挽到胳膊上去。
她站在墊高的小案闆前,一手按着魚頭,一手持刀,用刀背将魚拍暈,再将魚開膛破肚,一劃拉将内髒掏出來,從魚頭到魚尾快速利落地刮起片片銀光。
随後掀開魚蓋,掏出淡紅色的魚鰓,面不改色往地上扔。
再将處理幹淨的魚往旁邊水桶裡,一浸,上下搖動幾下。魚身上的血污被洗幹淨,貝碧棠細白的手也恢複了肌膚的原色。
貝碧棠淡着臉将魚往顧客遞過來的籃子一扔,感受着濕透的鞋子,又濕又冷還黏,打定主意,明天一定要穿水鞋來。哪怕一雙塑料雨鞋要十幾塊錢一雙,她也要不顧苗秀秀的反對,穿來上班。
忙過最前面的那一陣,貝碧棠深吸一口氣,得以歇一歇。
顧客也不用再排隊等着了,來了便可以直接說,要什麼魚。
一位笑眯眯的老太太,越過貝碧棠,走到金江海面前,熟門熟路地說:“金師傅,今天哪種魚最好?”
金江海突然變得很有耐心的模樣,說:“蘇阿婆,話不是這麼說的。我們賣出去的魚都是好的,魚做得好不好吃,全憑各家廚藝。要是做的全家交口稱贊,那這魚自然是最好的。”
這位蘇阿婆聽了,一副猶豫不決的樣子。
金江海歎了口氣,開口問道:“蘇阿婆,你今天家裡幾口人吃飯?魚想怎麼做?”
蘇阿婆說話的速度不快,她說:“今天隻有我和孫女兩個人在家吃飯,囡囡說,想吃紅燒的。”
金江海眼睛往水池子一看,很快抓起一條一斤出頭的鳊魚,伸給蘇阿婆看,說:“那就來這條吧,大小正合适,兩個人吃夠了。鳊魚又扁又寬,容易煎透,省油不費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