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婷,你瘋了?”
劉甯安被酒意暈染猩紅的眼大睜,驚訝意外可笑一起湧上來。
“你真不知道天高地厚,你當我是廟堂裡的皇帝?讓你爸當廠長,也虧你敢想。我也想當還不知道找誰去。”
劉甯安說着坐起身撿地上的衣服往身上套,眉頭鎖的死死的,臉上混雜着歡愉後的餍足和對女人胃口大開的厭惡,隻恨不得趕緊離開。
周婷坐起來,冷眼看他迫不及待要逃竄的模樣,終于明白,與幾番拒絕他親近的梁夢相比,她這種主動送上來的是最不值錢的。好的時候說的天花亂墜,不好了說丢就丢。在劉甯安的眼裡,梁夢永遠是他放在心上供奉的珍寶。
既然無情可談,那就談交易。
她就算是張破紙丢出去照樣能成全城的人看他們家的笑話。
“如果梁叔知道你和我鬼混好幾個月了,你覺得他還會讓你進他家的門嗎?如果給你爸知道了,他這個主任的臉往哪兒擱?”
劉甯安扣皮帶的手頓住,笑了下:“周婷,不帶這麼玩的,你來真的?”
周婷聳聳肩:“在廠裡給我爸随便安排個職位。”接着她伸出兩根手指頭:“幫我調到市裡,我要頂梁夢的班。”
劉甯安氣得在屋裡來回走動,咬牙切齒地指着周婷:“你一點情分都不講,我要和夢夢結婚的,你卻讓我算計她的工作?真答應你,我還有什麼臉面對她?”
周婷翻了個白眼,邊收拾自己邊說:“情分?你我有嗎?剛才我一個人在這裡等了你兩個小時,你卻和人喝酒。夢夢,夢夢,開口閉口都是該死的梁夢。現在我的嫉妒用完了,我管你怎麼面對她?不答應,我讓你現在就不知道怎麼面對。”
這個晚上梁夢坐在床上盯着頭頂的圓月看,1986到2023中間隔了近四十年,整個世界都在經受着瞬息萬變,唯獨它無悲無喜地注視着這片大地。
這是一個危機與機遇并存的時代,隻是人們都被暴雨澆的失了方向。今夜懸在她心上的不是這個家的未來,也不是那個讨人厭的劉甯安,而是工作被頂替的事。
張倩倩已經和她未來的同事打好關系了,一有空就去聊天交流感情,也套了不少有用的消息來。
梁夢要去的這個單位進門門檻高,不是誰想進就進得來的。工作還算清閑又與重要單位打交道,據說有一點特别被人眼饞那就是比較容易往上走。所以工作定下來後,就連老師都鼓勵她要好好工作。
但梁夢自己對這個職業發展方向不太滿意,除卻本職之外還有人際圈中的複雜,能做到遊刃有餘和獨善其身是一門很深的學問。
所以終究還是落到那句甲之蜜糖彼之砒霜,她有心要将這份“砒霜”當做人情送出去。至于給誰,她暫時還無頭緒。
在家家戶戶都關燈睡覺的時候,兩個人一前一後的往一處院子裡走去,李成撇了撇嘴抱怨:“劉甯安那麼個有賊心沒賊膽的東西算什麼啊,要給我進去揍他一頓,光屁股帶去梁夢面前,一準散。”
劉博嗤了聲:“你怎麼知道人家梁夢不是真喜歡這個人?再說了,人家男的家條件好,不說别的嫁過去肯定過好日子。我聽人說了,他老子給他買了輛叫啥納的小汽車,這多有面子。總比有些人不知死活非要撞釘子強。”
李成沒忍住笑的渾身直顫:“你也真是,這話一會兒别說了,戳人肺管子做什麼?愛情哪兒有你說的那麼俗?什麼沒有照樣結婚做夫妻。”
兩人進了院子自此打住沒再說,去屋裡沒人,借着月色踩着旁邊的土坡爬到屋頂,四面八方的涼風吹來,在秋日的夜裡有些涼。
駱琛正一口一口的喝酒,由着兩人坐到旁邊抓起本就不多的花生,殼開裂的動靜在夜裡十分清晰。
兩人把聽到的話一股腦兒倒出來:“那女的還挺狠的,要頂人工作。也不知道劉甯安的爹是哪頭大蒜,有這麼嗆的本事嗎?”
原以為駱琛會接話,不想人照舊喝酒,等喝的差不多了,才說:“我打算過陣子去南邊轉轉,瞧瞧有沒有什麼機會。”
劉博砸吧砸吧嘴:“不想小姑娘了?這感情好,人貴有自知之明。”
駱琛笑着一腳踹過去,劉博摔了個人仰馬翻,吱哇亂叫:“你幹嘛踢我?”
“狗屁,怎麼就配不上了?”
“你别嫌我說話難聽,人家什麼人家?爸媽正式工人,大哥在部隊,人家還是大學畢業包分配。你呢?考上大學沒上成,天天揍那個打這個,外人眼裡就是個惹是生非的二流子。長的再好有什麼用,要錢沒錢,要靠沒靠,就這麼個破院子,我妹妹也不嫁你。”
李成不上道,戳破劉博的小心思:“那不就是駱哥沒看上你妹妹嗎?不過這涼水也不算太涼,劉博說的也對,現在女娃們找對象要求高着呢,有錢有勢最好,不濟也得有個正式工作。我覺得駱哥你選人家可能不大,要人姑娘看上你了還差不多。”
駱琛從不惱火哥幾個拿他家裡的事說笑,本來就是事實,沒什麼好掩藏的。不過這是他第一次開始反思,如果當時沒有那麼沖動,咬牙吞下當時的委屈和羞辱,是不是今天就會不一樣?
那年高考他超常發揮有望到一座不錯的城市讀大學,但是左等右等眼看班裡同學都收到錄取通知書了,他才察覺到不對勁。
被人冒名頂替雖不常見但不代表不存在,而他就是那個不幸的倒黴蛋。
他不服氣,四處奔波詢問,繞了一圈問題出在他老子家那娘倆身上。那女人本想讓她兒子頂替,奈何不是讀書的料,所以找了個買主想換一筆錢用來娶媳婦。
結果就是他當着交易人的面差點把那狗東西打死,人吓跑了,買賣自然也吹了。他盯着連看都不敢看他一眼的親爸,突然沒了問話的欲望。憋在胸口的一口氣終究洩了個幹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