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燕蹲了下來，一邊撫摸着它蓬亂的毛發，一邊安慰道：

“小白别怕，大壞熊早就走了。小白長得再壯一點，就可以打敗大壞熊了……”

小白似乎聽懂了柳燕的話，原本夾着的尾巴，總算慢慢擡起了。歸根結底，它隻不過是一隻依仗人勢的膽小狗。

另一邊，蕭珠環顧了一圈四周，竟然有了意外的發現：

“燕哥哥，這裡有蘑菇！”

她指向一片其貌不揚，邊緣還帶着青苔的灰褐色蘑菇。柳燕見了，頓時喜形于色。

“珠兒眼力真好，這就是烏枞菌。”

“真的嗎？太棒了！”蕭珠興奮得拍起了手。

先前受到的驚吓總算有了補償。她蹲下來，小心地拔起眼前的烏枞菌——

拔出烏枞菌的那一刻，蕭珠聞到了一股特殊的香味，像是糅合了泥土、松樹、還有露水的味道。菌柄滑溜溜、嫩生生的，稍不留神便會在上面留下印記。她像是對待脆弱的雞蛋一樣，将烏枞菌一個挨一個地放進了籃子裡。

“一、二、三……”蕭珠數了數，一共隻有十二朵。她站起身來，想要繼續找下去，柳燕卻開口道：

“珠兒，咱們還是先回家吧。山裡除了熊，還可能有狼和野豬，實在是太危險了。”

“嗯。”柳燕的話讓蕭珠不得不同意。畢竟，枞菌再好吃也沒有命重要。

就在這時，她的胃突然一陣抽搐，腿也開始發軟，差點讓她一屁股坐下。

柳燕見蕭珠神色不對，關切地道：

“珠兒，你怎麼了，身子不舒服嗎？”

蕭珠點點頭道：“好像是肚子餓過頭了。”

也是，早餐隻吃了一碗糙米粥，午餐又被熊吃了，要是不餓才怪呢。

柳燕尋思片刻，便蹲了下來，指了指自己的後背道：

“上來吧，我背你。”

蕭珠猶豫了一會兒，還是趴在了柳燕的背上，抱住了他的脖子。柳燕托住蕭珠的腿，緩緩地站起身來，朝着來時的方向走去。

柳燕的身體還保持着少年特有的清癯，後背卻已足夠堅實。蕭珠像是趴在一艘出海的小船上。盡管有些颠簸，她依舊感到無比安心。

“燕哥哥。”她輕聲道，“謝謝你。今天你又救了我一命。”

今天這一遭兒算是有驚無險。要不是臨危不亂的柳燕，她這條小命早就沒了。

“珠兒不也救過我嗎？” 柳燕反問道，“要不是珠兒那天拉了我一把，我早就到魚肚子裡了。”

盡管看不到柳燕的表情，蕭珠卻能感覺他在微笑，她的嘴角也不由翹了起來。

“可是我還是想謝謝你。”蕭珠繼續道，“你對我這麼好。我都不知道該怎麼報答了。”

這的确是蕭珠的肺腑之言。她并不是一個喜歡欠人情的人，可是柳燕對她的好，卻令她無以為報。

要是自己是個妙齡少女，還可以來個以身相許，可自己偏偏是一個隻會拖後腿的小屁孩。什麼時候，自己也能幫上他的忙就好了……

“我不是說過了嗎？我們是家人，家人本就應該相互扶持。所以，用不着對我說謝謝，更不用想着報答。”柳燕頓了頓，接着道，“珠兒你知不知道，你說這種話的時候真的很像大人，我的雞皮疙瘩都要起來了。”

糟糕。蕭珠在心底吐了吐舌頭。自己一時沒注意，又忘記扮演好小孩的角色了。

看來，之後得更注意才行……

日漸西沉，兩人一狗總算回到了家中。

冒着生命危險采來的烏枞菌，還遮不住籃子底。拿去賣錢是不夠了，不過，可以留給自己吃。

為了最大限度地保留烏枞菌的香味，不用浸泡，隻需用清水過一道，沖去表面的砂礫即可。也不要用刀切，而是用手撕成小朵。這樣，枞菌的口感會更加鮮嫩，也更容易在烹饪時入味。

和枞菌最匹配的不是豬油，不是菜油，而是茶油。兩者皆是山野的饋贈，茶油的清香，與枞菌的香味相得益彰。将茶油燒至冒煙，加入蒜瓣爆香，再将瀝幹水分的枞菌丢入鍋内翻炒，之後改用小火，讓枞菌與茶油充分接觸，逼出多餘的水分。直到枞菌變色，滿屋洋溢起菌香……

盡管柳燕讓蕭珠躺在床上好好休息，她還是被香味勾得下了床。

光是聞到氣味，就能料到這道菜有多好吃，蕭珠竟對那隻黑熊感同身受了起來。她向桌上的茶油炒枞菌，躍躍欲試地伸出了魔爪——

“珠兒。”

哪知，柳燕卻再次叫住了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