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也不清楚，這是顧媽給我的。”蕭珠因為走得匆忙，還沒來得及打開包袱呢。

“這樣啊。”柳燕用修長的手指解開漂亮的包袱結，映入眼簾的卻是——

幾根幹巴巴的小木棍？

“這是——幹柴？”蕭珠疑惑道。

她還以為，包袱裡至少會是能吃的東西呢，像冰糖紅糖什麼的……

柳燕笑着搖搖頭：“錯啦，這是甘草。”

“哦。”說到甘草，蕭珠倒是有點印象。不過即使是她這樣的吃貨，也不太喜歡甘草那股怪味。

“燕哥哥，甘草也能做成好吃的嗎？”她有些懷疑地問。

“當然了。”柳燕似乎胸有成竹，“甘草呀，可是制作廣寒糕的必備原料。”

“廣寒糕？”這又是蕭珠聞所未聞的新名詞。

“珠兒不知道嗎？”柳燕解釋道，“這廣寒糕，有蟾宮折桂、廣寒高中之意，因此很受讀書人的歡迎。眼下剛好有甘草和桂花，制作廣寒糕最合适不過了。”

“原來如此！”聽到這裡，蕭珠興沖沖地撸起袖子，準備大幹特幹一場，“燕哥哥，有什麼我能幫得上忙的地方嗎？”

“嗯——”柳燕想了想，指了指角落處的石磨，“那就麻煩珠兒先把大米磨成粉吧。”

“好嘞！”

對于蕭珠來說，磨米粉是個特别解壓的過程。把白花花的大米灌進磨眼裡。然後推着橫杠，讓沉重的磨盤順時針轉一圈，逆時針轉三圈；又順時針轉一圈，逆時針轉三圈……如此循環往複，不一會兒，磨槽裡就鋪滿了雪白細膩的米粉。

嘿嘿，大功告成！

蕭珠心中暗爽。要是顧媽在這裡，準會稱贊自己比她養的那頭驢還厲害！

另一邊，柳燕更是忙得不亦樂乎。又是炒桂花，又是熬甘草。他将熬好的甘草水倒入蕭珠磨好的米粉裡，用木勺輕輕攪合，直到米粉被甘草水浸透。又在蒸籠裡墊上紗布，薄薄地鋪上一層濕米粉。将濕米粉壓平了，再撒上一層炒制好的桂花。緊接着，又鋪上一層濕米粉，撒上一層桂花……如此循環往複了三四次，柳燕總算蓋上了滿滿當當的蒸籠，将它送上了蒸鍋。

約摸過了一刻鐘，桂花的香氣便裹着蒸籠的水氣彌漫開來。柳燕揭開蒸籠蓋，迎面而來的便是瑩淨潔白的廣寒糕，仔細看，那潔白裡摻雜着些金黃，想必便是層疊的桂花了。

柳燕切下一大塊廣寒糕，把它放進盤子裡，然後——

“客官，請您嘗嘗本店的招牌菜~”柳燕一手叉腰，一手托着盤子，笑眯眯地将它遞給蕭珠。

“有勞柳掌櫃，那我就不客氣了~”蕭珠接過盤子，拈起一塊廣寒糕，将它放入口中。

糕點甫一進嘴，她便震驚地睜大了雙眼。

這也太好吃了吧！

蕭珠從未吃過這樣美味的糕點。甘草的怪味，被桂花的濃烈香氣所覆蓋，僅餘淡淡的草藥清香。糕點沒有放糖。正因如此，甘草的那一抹微甜才如上好的龍井般令人回味，而且不會像現代的點心那樣甜得齁人。此外，口感在綿軟之餘，還多了桂花的顆粒感和甘草的清涼感，因此更顯豐富。桂香在口腔徐徐釋放，連呼吸都帶着花的氣息，這就是所謂的“含英咀華”吧。

“燕哥哥，這也太好吃了！”剛剛咽下糕點，蕭珠便迫不及待地稱贊道，“像這樣好吃的點心，皇宮裡也沒有吧？”

柳燕有些得意地笑笑，緊接着便收斂了笑容，語氣認真地道：“這話在家裡可以說，在外面可不能随便亂講。尋常人家的吃食，再怎麼好吃也不能和皇宮裡的相提并論。”

“燕哥哥，我知道了，以後會小心的。”蕭珠點頭道。

可惜柳燕志在科舉。她想。不然要是當個禦廚，肯定也會前途無量的。

比起制作廣寒糕，制作桂花油要簡單得多。将桂花掐去青蒂，鋪在竹篩裡陰幹了，再放進瓦罐裡，倒入整整一斤香油。然後用油紙密封好瓦罐，放在沸水裡蒸煮一個時辰，最後撈出桂花，并擠出殘存在桂花上的香油即可。

一切準備完畢，天色已近墨黑。

“明日還要早起，今天就早點歇息吧。”柳燕囑咐道。

“燕哥哥，你也是。”蕭珠回應道。古代雖沒有道晚安的風氣，不過這姑且算是互道晚安了吧。

簡單洗漱完畢，她便一頭鑽進了柔軟的被褥裡。或許是白天的經曆過于豐富，蕭珠很快便沉沉睡去。

然而，幾分鐘後（或者幾小時後），她便被柳燕的聲音喚醒。

“珠兒，該起床了。”

迷迷瞪瞪的蕭珠揉了揉眼睛，掃了一眼窗外依舊墨黑的天色，不由抱怨：

“燕哥哥，天還沒亮呢。”

“這裡離縣城足有三十裡。不早點起床，就要錯過午市了。”柳燕溫聲細語地道。

對了，今天還有重要的事要做！意識到這一點的蕭珠，一個鯉魚打挺便下了床。她穿好衣服，用楊柳枝漱了口，又拿帕子擦了一把臉，便提着籃子出了門。籃子裡除了糕點和桂花油，還有一罐糖桂花和一摞清洗好的新鮮桂葉，這是柳燕剛剛才摘下，用來充當盛桂花糕的容器的。

三十裡路，中間有不少是難走的山路。再加上晨光熹微，山間濃霧缭繞，稍有不慎便有失足滑倒的風險。蕭珠總算認識到，古代的交通出行有多麼不便了。

不多時，她的腿腳便酸脹了起來。可是一看到柳燕那略顯清癯的背影，她便無意識地加快了腳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