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了。”柳燕替坐在床上的蕭珠正了正花冠,起身道。
蕭珠“騰”地站了起來,迫不及待地走到銅鏡前,打量自己的身姿。
鏡子裡站着一個全然陌生的人。鳳冠霞帔,薄施粉黛。看上去不像是七八歲的孩童,倒像是十二三歲的少女。雖算不上是傾城傾國的美人,卻也神采飛揚,另有一番非凡氣度。
身後的柳燕幽幽地歎了一口氣,道:
“我真舍不得讓你到山上去。萬一……”
“燕哥哥,相信我,一定沒問題的。”
說着,蕭珠在原地轉了個圈。
殷紅的裙擺如倒懸的蓮花般綻放。花冠上的銀鈴輕輕搖晃,發出悅耳的聲響。
目睹這一幕的柳燕,臉上竟浮現出淡淡的紅暈。
他垂下眼眸,輕聲道:
“請你……一定要平安無事地回來。”
“我會的。”蕭珠朝他愉悅地笑了笑。
柳燕伸出手來,似乎想要撫摸她的臉頰,最終卻縮了回去,道:
“你去吧。我等你。”
蕭珠和青兒的身量差不多。披上蓋頭,竟全然看不出是另一個人。就這樣,她攙着顧媽的手,步入了那頂又小又窄的花轎。
“起——”
為首的轎夫一聲令下,花轎便一躍三尺,開始行進。唢呐伴着鑼鼓,歡天喜地般地喧騰起來。其間夾雜着顧媽嗚嗚咽咽的哭聲,也不知有淚無淚。
不知過了多久,哭聲遠去,唢呐和鑼鼓也不複喧騰。花轎卻颠簸得越發厲害起來,許是到了崎岖的山路上。
蕭珠坐在小船般搖晃的花轎裡,起先還有些新奇,不一會兒就覺得乏味起來。她一把扯下遮擋視線的蓋頭,打量着花轎内部,見角落處放置着好些花生桂圓,便都拿來吃了。
蕭珠一面吃,一面扔。于是,花轎過處,留下了一溜花生殼、桂圓皮,還有烏黑發亮的桂圓核,活像是稀稀拉拉的羊糞蛋。
轎夫們不由竊竊私語。有人問:
“以往擡上山的那些娘子,坐在轎子裡隻知道吱吱地哭。怎地這一個偏生與别的不同,一路上吃個不停。莫不是個傻子吧?”
“傻就傻點吧,省的跟那些娘們兒一樣尋死覓活的。”另一人回複。
“可不是嘛,隻要能用,生得了孩子就行。”又有一人附和道。
轎外頓時傳來一陣不懷好意的哄笑聲。
蕭珠置若罔聞,隻是用力吐了一顆桂圓核,不偏不倚穿過轎簾,砸到了某個轎夫的小腿上。
“哎呦喂!哪個直娘賊用石頭砸俺!”那人罵道。
“你癔症犯啦?”旁邊那人道,“這裡荒山野嶺的,哪裡有人?”
“你看,我的腿都鼓包了!”
轎頭忽地一偏,想是那人彎腰撩起了褲腳。
瞬間,轎子停了下來。
好巧不巧。就在這時,山谷裡忽然刮起了一陣陰風。
山風過處,卷起轎簾,蕭珠連忙拿起蓋頭,重新蒙在臉上。然而,一縷淡淡的梅花香卻不受阻礙地鑽進了她的鼻腔。
這樣沁人心脾的清香,竟讓她無端聯想起柳燕來。
的确,唯有這樣的花,才能與他相配。
轎外一陣沉默。似乎過了許久,才有人膽怯地道:
“咱們還是快點走吧。”
據裴俊說,黑風幫一共設了三道關卡。以往的官兵,大多折在這幾道關卡上。且這山上不知藏了哪位能人,竟設計出了一尊火炮,射程又長,殺傷面又廣。因此攻下這座山寨的難度,絲毫不亞于攻下一座普通的城池。
蕭珠的任務,便是奪下這尊火炮。
這是一項看似艱巨,實際也并不輕巧的任務。裴俊給了蕭珠幾隻煙花筒,若能成功奪下火炮,便可用這玩意兒在山頭發令。這樣,他就會帶領一衆士兵殺上山來。
“若是不能成功呢?”蕭珠故意問。
“那你好自為之吧。”裴俊微笑着道。
顯然,他也明白蕭珠是在開玩笑。即便如此,他還是補充了一句:
“不過,我會考慮來救你的。”
隻是“考慮”而已。因此,蕭珠決定,無論如何也要完成任務。
眼下,便是第一道關卡。隻聽前方有人高叫:
“來者何人!還不速速停下!”
頓時,轎子停了下來。
“你眼睛瞎了?看不出這是送親的隊伍?”領頭的轎夫也扯着嗓子喊道,“要是耽誤了大王成親,日後有你好受的!”
“我當然知道大王要成親。”那人的聲音越來越近,“所以才要多加小心。”
随着腳步聲逐漸逼近,蕭珠的神經越發緊繃起來。好在面前雖有蓋頭,視線卻不至于完全受阻,能夠隐約瞧見眼前的情況。
那個近在咫尺的聲音道:
“你還記不記得,上次有個娘們兒在轎子裡缢死了。若這次擡上來的也個死的,豈不晦氣?”
說着,一隻手便從轎簾外探了進來。
蕭珠吓得一激靈,連忙拼命朝後退去,不讓那隻胡亂摸索的手碰到自己。
好在,那隻手很快被一股外力扯了出去。
“大王還沒摸着呢,就輪上你了。” 領頭轎夫嗔怒道。
旁邊那位轎夫也開口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