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這不像是王禮時的手筆,謝峰是讀書不如王禮時多,可是他自習武以來的直覺,可比常人敏銳多了。他幾乎是在一瞬間意識到,能夠這樣借力打力,壓制自己的人,絕不會是那個誇誇其談的王禮時。
這一次,出手的恐怕是王煥了。
.
陳舒青可不知道又發生了這麼多事。
此刻的陳家小院兒分外熱鬧,今日正是秋闱放榜之時。陳澤成不負衆望,榜上有名。雖然不如那些少年舉子風光,但一償所願的他也終于能夠面對妻女的期許了。
這樣的喜事自然要報回陳家本宅,因此一得到消息的陳澤成就帶着秦貴出城去拜見陳家二老了。
秦氏自從搬到這小院,也結交了不少鄰居,這時候都紛紛來賀喜。又有親朋差人送上恭賀的禮物,陳舒青也忙着幫母親待客。
一徑忙到日暮時分,她們才有空休息一下。
秦氏雖然疲累,但臉上笑意滿滿。她拿了陳舒青制的甘菊飲給大嫂洪氏——洪氏一接喜報,就知道秦氏今日必然忙碌,早早就來幫忙,此刻客人們都散去了,姑嫂兩人方有時間坐下來聊天。
洪氏是親眼見過小姑子從前在陳家受的委屈,如今也算苦盡甘來。她笑着道:“難怪人家都說人在時中,船遇順風,你看,自從你分家之後,一切都順遂了許多。要我說啊,姑爺之前考運不佳,多半就是挂累的太多。”
秦氏歎了一口氣,她如何不知這其中的奧妙。未分家之前,陳澤成每天要在老宅和書院之間奔波,一頭是辦學不順,一頭是家宅不甯。他哪裡讀得進書?
分家後雖然生活簡樸了一些,但一家三口居住在這個小院中,少有外人打攪,再加上停辦書院後,陳澤成再無外務挂心,自然比從前精進了許多。
秦氏又道:“不過,嫂子,我覺得他這一科能考中,也是火候到了。”
洪氏追問此話的緣由。
秦氏徐徐道來:“他年少就考中秀才,一時風光無二。但這秋闱,又豈是寫幾筆文章就能考中的?嫂嫂你可還記得,我倆第一次見面,就是他替大伯去北盧送糧,在山路上迷了方向,硬是繞了半日,偶然遇到咱們的車,這才沒有成為野狼的腹中之餐。”
洪氏也被秦氏勾起了回憶,忍不住笑了出來:“可不是,姑爺從前啊,真是‘一心隻讀聖賢書’,身外之事是一點兒都不沾手的。”
她也覺得秦氏說的有理,道:“那你們夫妻二人,這數年吃的苦也值得了。”
秦氏點頭,道:“正是這樣,我看若是沒有這些年的磨砺,恐怕他也難在這次順利中舉。”
洪氏笑道:“聽你這話,還有些嫌棄姑爺資質不高啊。當年,也不知道是誰,在父親面前硬說自己要嫁給陳家的才子。”
說到當年的囧事,秦氏也有些害羞,聲音略低了一些道:“那時候……那時候他在山路上吹得滿頭土,還記得給我們行禮。當時呀,我就覺得他和父親兄長不一樣。”
洪氏掩嘴而笑。
秦氏說着說着也不害臊了,聲音又漸漸大起來:“他自是有才,不過,并非那種天縱英才。”
“天縱英才”四個字落入洪氏耳中,她的心裡一痛。原本放在嘴邊的手,轉眼撫在了胸口上。
秦氏恍然發覺自己失言了,連聲道:“嫂嫂,我……你沒事吧。”
洪氏知道她隻是無心之言,自己深深吸了一口氣,總算将心頭的酸澀與苦痛暫且壓了下去。
姑嫂兩人一時無話,都朝窗外望去。
院子裡,陳舒青正在指着柳枝準備席面,預備着一會兒等陳澤成歸來,一家小聚。
秦席年父子也要來,因此她特地要柳枝多備碗筷,又道:“舅父愛喝酒,讓秦媽準備些甜湯解酒。二姐恐怕要裝羞不來,隻給三哥留個位子就好了。”
秦氏見着女兒大大方方的樣子,心裡很是快慰。隻是她方才說錯了話,盡管洪氏不願讓她勸解,此時也不宜再多言,否則聽起來倒像是刻意轉開話題。
正在兩難間,她忽然聽到洪氏低低的聲音:“阿蒙,嫂嫂求你一件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