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位母親各懷心事。

小院中靜了一靜，秦氏想到素日哥哥嫂嫂對自家的扶助，再想想女兒近來越發跳脫的性子，終于拿定了主意，笑着道：“青兒還小，選一兩匹就可以了。嫂嫂和哥哥也要留着好衣料給興旖備嫁，可不能讓我侄女出嫁失了光彩。”

她這話說的實在，即親近又不客套。洪氏心裡一時大安，知道小姑子這是有了答允之意。她有些歡喜的去看丈夫。秦席年也朝她點點頭，安撫地笑了笑，夫妻兩人有着十足的默契。

秦席年道：“這你就不用擔心了。下一輩就這兩個女孩子，總要讓她們安安樂樂過日子。”

他一直是一個很好的兄長。當年秦氏執意要嫁給陳澤成，秦老太爺還是被他勸圜的。這麼多年來，無論陳澤成是風光，還是落魄，他對妹妹妹夫始終如一。秦氏說要搜購王煥的文集，他二話不說就辦好了。

秦氏心中感歎，就看自己哥哥這樣子，陳舒青能夠嫁回自己娘家就是一樁幸事。至于她所慮者，哥哥嫂嫂自然早有打算。隻看秦興昉能平平安安長到如今，便可以知道他們的手段了。

姑嫂兩人都一幅言笑晏晏的樣子，一旁的秦興昉垂下眼簾，說不清自己内心的感受。

秦家的下人忙忙地将料子收了起來。隻有陳舒青還摸不清頭腦，陳舒青在前世畢竟一直未婚，她也不曾想到自己的婚事會和秦興昉有什麼關聯，更不知道母親和舅母方才在室内商量了什麼。

她隻記得，上次見到這麼好衣料，還是在秦興旖的房内，明明就是給秦興旖備嫁的。

等到大人們入席，她悄悄湊近秦興昉，問道：“二哥，難道是有人向我提親了，所以舅父舅母才給我添妝？你要是有什麼消息，可要早些告訴我。”

秦興昉不料她會說出這樣的話來，如此一件讓其他閨閣女兒羞澀的事，到了陳舒青這裡似乎成了一件與她無關的新鮮事。秦興昉原本還有些怅然的心情，突然被她逗笑了。

而且陳舒青這樣毫不避諱，倒顯得自己有些矯情了。

秦興昉甚至想要反過來逗一逗陳舒青，他不知道自己要是将母親的打算告訴她，會得到什麼樣的反應？

還不等他說話，陳舒青又道：“結婚有什麼好啊，你看把二姐美的。我可不想結婚，我還要走遍名山大川，去帝京吃美食，去南朝看帥哥。”

等等，前面聽着還挺正常，怎麼到了南朝就冒出“帥哥”來了？

秦興昉看陳舒青的臉色，毫無少女懷春之态。他一個古代男人，哪裡知道後世有了專以欣賞男子容色而形成的文化潮流。但是他也看得出，陳舒青現在對什麼婚事根本毫無興趣，她也沒有對自己有一絲一毫的異樣情愫。

母親的籌劃，恐怕終究隻是一場空而已。

不知道為什麼，秦興昉忽然想起那日在白木書院所見的情形。表妹和那個來自帝京的少年，明明隻是剛剛相識的關系，她卻為了對方仗義執言。她的憤怒，她的惋惜都那麼真實。若說她真對那個少年起了什麼心思，倒也毫無可能，隻是那個時候，秦興昉就隐隐約約意識到，自己這個表妹和其他的女孩子并不相同，她似乎更關心一些家事以外的東西。

而自己一個男子，卻總是困在自己的執念中，與她相比，未免相形見绌。秦興昉心頭豁然開朗，他拿起了面前的湯碗，朝着陳舒青比劃了一下，道：“表妹是個爽快人。”說完也不待陳舒青回應，自己一飲而盡。

洪氏早将兒子的神态看在眼中，更感到欣慰，哪裡知道母子兩人的想法早就相差萬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