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世上也唯有丈夫和小姑子知道自己的艱難。興昉雖然孝順,但終究對不能參加科舉一事耿耿于懷,不然不會請出秦氏來當說客。
秦氏笑着道:“嫂嫂莫怪興昉。他這個年紀的孩子,能做到這一步,也很不容易了。”
洪氏點點頭,長歎一聲。秦氏就将自己的打算說了,并道:“若是将來他年紀大了,也可以在白木書院裡教書。”
“你的意思是說,不去參加科舉,隻以讀書為業。”洪氏猶疑地道。
秦氏道:“正是這樣。嫂嫂可曾想過,興昉不樂經商,也不懂稼穑,若是能以讀書為業,不僅投了他的喜好,更是安身立命的依仗。”
一般人想要做讀書先生,必須至少有個秀才的功名。但白木書院是陳家夫婦自己的産業,隻待秦興昉長大一些,當個蒙學先生總是可以勝任的。
洪氏此前從未想過這樣的途徑。秦家富裕,興昉和他大哥的關系也很不錯,隻要一日不分家,興昉就是什麼都不做,也能當個安穩的富家翁。這也是她敢為兒子向陳家求親的底氣。
但若是秦興昉自有本事立足,當然更佳。而且婚事順當的話,秦興昉就是陳家的女婿,幫着丈人打理白木書院也在情理之中。
想到這裡,洪氏點了頭。秦氏又道:“嫂嫂,自從您像我提起婚事以來,我一直将這事放在心頭。如今隻要孩子們願意,我自然允可。興昉在書院裡讀書,能夠和澤成與舒青多多接觸,這事就成了一半。”
聽到秦氏這樣說,洪氏更是感激她能夠為孩子籌劃這麼多。
這是他們兩家所能想到的,最好的安排了。
因此秦興昉也就不再随班讀書,和謝峰一樣,成了享受特殊待遇的人。
陳舒青不知道背後有這麼多故事,她隻曉得自己要去那些匠人的工坊轉轉,就需要找個人陪伴。看來看去,秦興昉是最合适的人選。
他是男子,在封建時代,男子出外行走總是比女子方便。他又很年輕,長相很讨長輩喜歡,陳舒青若是有些什麼想問的,也可以請他出面。
而且他最近在秦氏和陳澤成面前都極有面子,如果事情順利,說不得還要請他在父母面前美言。
陳舒青盤算得當,卻不料計劃第一步就失敗了。
秦興昉抱歉地道:“表妹相邀本應該欣然允諾,可是父親和兄長前幾日去了北盧,家中遺留些零碎事務,需要我處置。”
陳舒青自然聽得出這麼明顯的拒絕。秦家上上下下從來把秦興昉當吉祥物供奉的,除了讀書一類的事情外,幾乎不需要他做什麼事。若說家中有急事,恐怕問秦興旖都比他靠譜。
之前無論是去書院還是其他事,秦興昉對她向來是言聽計從。也不怪她沒有預料到秦興昉會拒絕。變化似乎就是從舅父舅母送錦緞給她那日開始的,不過……陳舒青心裡想,人在青春期嘛,情緒多變也很正常。
她朝着秦興昉點點頭,離開了他和謝峰的“專屬教室”。一旁的謝峰正在拿着書,看了一眼兄妹倆,隻覺得氣氛有些詭異。
坐在一旁侍奉茶水的白銅早就感到時日難捱,瞅準機會湊到謝峰面前。别看白銅隻是謝峰的小厮,感情卻很好。謝峰母喪父親離家,陸姨又要操持家務,整日就隻有白銅跟在身邊。
可以說,隻要交換一個眼神,彼此心中就有數了。
謝峰猶豫了一下,側頭看了一眼站在門外的護衛。白銅心下了然,幾下蹦出教室,仆蘭瀚離開前,深以公子使用莫延氏的護衛為恥,留下了四個随從保護謝峰。
領頭的正是當日在陳家小院搬運禮物的小校,章埅。他因為身手不錯,加上平時有幾分急智,所以才被留了下來。
此時他就坐在白木書院的那棵柏樹下,幫着王念盛搬運木材,看到白銅過來,他放下手中的木頭迎上去。
白銅看了一眼還在忙着打磨木材的王念盛,低聲問:“陳小姐離開書院了嗎?”
章埅會呆在這裡,固然是有心接近王念盛這些書院的雜役,同時也是因為此處乃是白木書院的“要沖”之地。他留在秀水護衛謝峰,不求有功,但求無過。隻要能護得公子安心讀書,就是完成了仆蘭瀚交代的任務。
聽到白銅這樣問,章埅心中有些奇怪,因為從他來秀水這些日子,從未見過謝家和陳小姐本人有什麼來往。不過他的确看到了陳舒青領着柳枝離開,于是點點頭。
白銅轉身要去追陳舒青,想起方才謝峰的神色,又停下腳步,對章埅道:“章校尉可否讓尺浣與我同去?”尺浣是今日和章埅一道輪值在書院的護衛,另外兩人留在了謝家新租的院子裡。
章埅一怔,卻沒有立刻答應。他在前院待着,尺浣就守在謝峰讀書的屋子之外,調動起來未免有點顯眼了。白銅既然能提出這樣的要求,顯然是經過了謝峰的允可。
在他看來,陳舒青并不重要,但是從陸姨到仆蘭瀚對陳澤成都十分恭敬,陳舒青又是陳澤成的愛女……
章埅道:“還是我陪你去一趟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