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木書院内一片狼籍。
丘敦雨一路往内走,一路看到有驚慌失措的學生癱坐在地上。
她心中詫異,李博曾将白木書院的抓捕事宜禀告玉啟縣主。二十名秀水的衛士應對兩個商戶,應該是綽綽有餘才對,怎麼會搞成這個樣子。
一直走到書院的正廳,丘敦雨停下了腳步。
玉啟縣主挂心的那個少女安全無恙,但是此刻,她正守在一個渾身是血的少年身邊,泫然欲泣。
受傷的是陳書學,此刻他躺在地上,左肩還在噗噗地往外冒血,陳舒青用手墊着幹淨帕子按在出血處,感覺自己的手都快被血浸濕了。
而陳書學仿佛一點兒都不疼一樣,他甚至還能對陳舒青露出一個微笑,氣若遊絲地道:“叔父……沒事……就……就好……”他又轉頭,想要去看什麼,可是院子裡除了陳澤成和秦興昉之外,隻有兩名秀水的衛士。他失望地歎了一口氣,想要說話,卻忍不住咳嗽了兩聲。
血流得更快了。
“别說了。”陳舒青心中無限迷茫,她扭轉了頭,不願去看他一點點灰白下去的臉色,她萬萬沒有想到,事情會朝着這個方向發展。
原本一切順利。當押運隊伍接近秀水城的時候,白銅來傳訊,故意将霍部人劫囚的事情大聲宣揚出來,又極力描繪了太守大人是何等英勇,那些蠻族人又是如何狼狽不堪。
這一消息傳來,衆人皆是大驚,又是大喜。唯有段瑛表面上和衆人同驚同喜,實際上内心深處隻有驚恐。段垚本就不如乃父甚多,一聞此訊,竟有些失态,手中的杯子跌在案幾上,發出“砰”地一聲。
陳澤成關切地問:“段垚可是有些不适?”他雖然沒有将段垚收為自己的弟子,但總是自己的學生,他當然關心。
在這樣的關頭,段家父子自然要慎之又慎,萬一一個不小心,暴露出真面目,那可是傾家之禍。迎着父親嚴厲的目光,段垚勉強笑道:“多謝老師關心,我隻是剛才飲酒有些猛了。”
說着他就站起來,佯作要去外面透氣。
伏在正廳之後的那些衛士,本應在白銅退下後趁衆人心思浮動而猛然出擊,此時卻被段垚的行為打斷了。領頭的小隊長示意原本負責抓捕段垚的部下跟上,以免他走脫。
坐在另一間房内的陳舒青沒有聽到意料之中的抓捕聲音,多少有點擔心,忍不住朝着正廳的方向看了兩眼,陳書學卻以為她是擔憂陳澤成飲酒過度,笑道:“妹妹無需擔心,我去幫你瞧瞧叔父。”
“無妨無妨,伯父既然在,我想我也無需擔心。”陳舒青哪裡肯讓他去正廳,此次宴會專門分成兩部分就是為了避免讓學生們遇到危險。
陳書學不明所以,隻以為陳舒青史不願意麻煩自己,口上雖然應了,到底趁着陳舒青不留意時,站起身來朝正廳走去。
他還沒到正廳,迎面就看到了自己的父親。如今他已不是那個隻顧着調皮的少年了,立刻關切地問陳澤貴:“父親,您怎麼出來了?”
陳澤貴有些緊張,他本來不是李博抓捕的對象。事實上,段瑛非常小心,從未讓陳澤貴參與過段家與霍部人的往來。但兩家畢竟是姻親,陳澤貴跟着段瑛行商也有十餘年了,哪可能完全不知情。
他雖然不了解段家和霍部人到底在進行什麼交易,但也時不時見到出現在毛紡所的異域來客。
更讓他提起警惕的是,段瑛父子對書院這類事務向來不關心,可是八月底突然就要行什麼資助寒門學子的善舉,又偏偏選擇了白木書院。
旁人不了解段瑛,他作為妹夫,卻知道段瑛這個人最讨厭和旁人分享。陳澤成的妻子既然是秦氏,那麼白木書院就免不了和秦家扯上關系。同為秀水的大商戶,段家和秦家本就有些不對付,段瑛又怎麼會選擇與之關系密切的白木書院呢。
别看陳澤貴在外面總是一副忠厚老實的模樣,實則内心很有成算。他既然覺得奇怪,就特意去打聽了一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