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再向前了!”他将弩箭移動到離陳澤成脖頸更近的地方。
“父親!”饒是體内住着一個成年人靈魂的陳舒青看到這樣的景象也不免慌張,那閃着微光的弩箭箭尖也不知道是否淬了毒。她不敢賭,也不能賭。
在場的夫人們更是發出刺耳的尖叫,秦氏煞白了臉,幾欲暈倒,但仍強撐着道:“段老爺。秀水如今正逢多事之秋,您若是與霍部人無涉,不如親自去找李大人辨明事實。”
段瑛冷笑道:“陳二夫人也就騙騙小孩子罷了。何況,你能當太守府的家?”
“舅兄!”陳澤貴道,“你快速速放下武器吧,一會兒重兵圍結,你又能怎麼辦!”他方才那一推本是趁着人們的視線都聚焦在段瑛身上,所以除了因為擔心而特意關注他的陳書學之外,再無人看到。
他自以為得計,這樣一來,無非兩個結果。要麼段瑛殺了陳澤成,然後被殺,那麼他是陳澤成的兄長,官方也不好追究受害者家屬的罪責;要麼段瑛逃了出去,那所有罪名都是段瑛承擔了,他自然脫得幹幹淨淨。
他此時出聲,也是提醒段瑛時間不多,早做打算。不然等到更多的士兵到來,便是再推給他十個人質,恐怕也是插翅難飛了。
段瑛冷冷地看了一眼陳澤貴,他并不知道陳澤貴剛才的動作。但就像陳澤貴了解他一樣,他也比旁人更明白陳澤貴的心思。
若是他和陳澤成都死在這裡,對于陳澤貴才是最好的結果。
一個念頭忽然閃過段瑛的腦海,霍部人入境這件事如此隐秘,李博卻能夠先下手為強,搶先出擊,這難道不是有人告密嗎?
那麼這個告密者——
段瑛正欲再去看看陳澤貴,眼前突然竄過一個黑影,陳書學竟是直愣愣地朝着自己撲來。
“滾開!”段瑛厲聲喝道。
但就在這時候,陳書學也不知哪裡來的蠻力,一把用手抓住了段瑛的弩箭,并将箭口彎向了自己。
“噗”!“噗”!兩聲輕響,卻是隊長趁着段瑛失神,搭弓放箭,正中他的心窩。而與此同時,陳書學的肩膀也被弩箭射中,一股鮮血随即湧了出來。
陳舒青搶上前去,扶住了陳書學的身子,讓他慢慢地軟倒在地上。
丘敦雨進來的時候,正看到了這一幕。
她見陳舒青無事,原本松了一口氣,再看地上的少年,卻已經是面如金紙,不由得倒吸一口涼氣。
陳舒青根本不顧上旁人,她緊緊按着陳書學的傷口,道:“你别說話,别說話。很快就會沒事的。”
她擡起頭來,朝着那些衛士們道:“對不住,各位軍爺,你們有沒有止血藥。”她一邊說,一邊在抖,身子在抖,聲音也在抖。
她想過讓陳書學為逝去的陳舒青償命,她想過讓陳書學離開秀水,離開白木書院。但她從沒有想過,當他為了救陳澤成而倒在地上時,自己應該怎麼辦。
秦興昉将衛士們掏出的止血藥收攏在一起,交給陳舒青。她的手克制不住地在抖,根本接不住。秦興昉隻能自己攏袖上前,那些黃黃白白的藥粉撒到傷口上,馬上就被沖開了。
丘敦雨也掏出了自己身上帶着的藥。她出身墨雪衛,随身的物品自然比秀水本地的衛士要好很多。但她的藥倒在傷口上,也隻是減緩了血液的流速。
陳舒青還不認識丘敦雨,她慌亂地朝着丘敦雨道謝。然後,她就在丘敦雨的身後看到了謝峰,她再也忍不住眼中的淚水,聲音哽咽着道:“我堂哥,我堂哥……”
謝峰隻比丘敦雨晚了一步,他原本是擔心陳澤成夫婦和陳舒青的安危,所以才特意趕來。他騎馬到了書院門口,就看到白銅像沒頭蒼蠅一樣撞出來。
白銅一見他,立刻大聲道:“公子,陳少爺受傷了,我回去拿藥!”
謝峰心裡一緊,知道出了狀況,也不管白銅如何,他飛奔着到了宴會的地方,然後就看到了跪坐在地上的陳舒青。
從前那個總是老氣橫秋的陳舒青不見了,她望着自己,眼神中充滿了對生命流逝的惶恐。
謝峰俯下身,緊緊握住她顫抖的手,道:“不會有事的。你相信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