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為段氏還被關着,所以家宴也是陳澤貴派人準備的。
陳老太太仿佛并沒有受到親家被查抄的影響。她依然端坐在正安居之中,等待晚輩來拜見她。
雖然分家之時,母親對自己的态度并不好,但最初的幾個月,陳澤成依舊會隔段時間來探望一次母親。隻是他獲知自己中舉之後,非常高興地回到老宅,陳老太太見到他也不過點點頭而已,而陳老太爺幹脆沒有出面。
此後陳澤成便不似之前那般殷勤了。
陳老太太顯然很不滿意小兒子這般作為,此刻看到陳澤成,陰陽怪氣地道:“舉人老爺百忙之中抽空回家,真是蓬荜生輝。”
陳澤成到底面嫩,對着陳老太太這番話,就有些羞愧。陳舒青看了一眼相陪的陳澤貴,既然他想要修複和二房的關系,那麼就應該阻止陳老太太。
陳澤貴一開始顯然沒有想到這一層。他有些莫名其妙地回望了一眼自己的侄女,忽然,他意識到,眼前這個侄女名義上已經是四品女官了——這竟是陳家的第一個官員。
他立刻打斷陳老太太,笑着道:“母親這是擔心二弟為國操勞太辛苦了。”這話既提醒了陳老太太如今陳澤成早就成了太守府的紅人,不是可以随意責罵的了,又粉飾了陳老太太的話,聽起來倒像是母慈子孝的一幅和美圖景。
陳舒青立時對這位大伯刮目相看。她還記得自家被逼離開新河的時候,陳澤貴一臉羞愧地拉着陳澤成的手,什麼也不說,隻是一味歎息。
陳澤成便頗受觸動,回到小院還對秦氏道:“大哥亦是艱難。”在他看來,陳澤貴也不願意分家,實在是兩房人難以和睦相處,所以才不得不出此下策。
當時陳舒青就覺得父親有些天真了。
但她那時候初來這個世界不久,又一直在自己的房内養病,對陳家的其他人并不了解,她隻知道陳老太太連醫生都不願意給自己請,所以一直贊成早日分家。
後來陳澤成去參加考學,陳澤貴特别殷勤地送他到考場,更讓陳澤成滿心感激。若不是有了小宴上的一番變故,連陳舒青都覺得自己之前是多心了。
現在她總算明白了。這位大伯簡直就是将扮豬吃老虎發揮到了極緻的人,他也不需要沖鋒陷陣,自有妻子段氏幫他掃清陳澤成這個障礙。
不過,現在也不是計較這事的時候。
陳舒青對于陳家沒有什麼興趣,隻希望今日能安安穩穩度過一個晚上,不出什麼狀況就可以了。
所以她很快收斂了自己的表情,垂頭跟在父母身後,朝着陳老太太行禮。
陳澤成也冷靜下來了。當年他剛剛考上秀才,又迎娶了秦家小姐之後,父母着實看重他。後來随着洪家出事,秦家變得低調,而他又怠于考學,隻一門心思鑽在白木書院裡面。父母也就漸漸不在意這個兒子了。
世上哪有完全不在意父母的子女呢?陳澤成曾經沮喪過,曾經懊悔過。但是他萬分感激兄長多年來的支持,如今兄長獲得了父母的關注,自己就心生嫉妒,那不是太過分了嗎?
所以他從來不抱怨。
如今段家傾覆,陳書文落第,陳書學還在休養,他隻覺得歎息,更不會計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