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是說,連李太守都可能遷轉?”秦氏仍然有些不信,李博已經在秀水任職多年,本家又是秀水地方的大戶,怎麼可能輕易調動。
陳舒青點點頭,道:“此次外族入侵來勢洶洶。武靖侯孤軍深入被圍困,局面一下子就緊張起來了。但是霍部人自從上次被北盧都護府擊退之後,本就損失慘重。而其餘部族素以劫掠為要。我問過寄居在毛紡所的逃難百姓,這次敵軍依舊全是騎兵,攻下一地之後,也并未設置什麼安民官,諸人隻忙着搶錢搶物。”
自古遊牧民族想要入主中原,便需要一定程度上的漢化。如北魏孝文帝一樣易服改姓已經是很後期非常深入的改革。若是一個還處在發展初期的遊牧部落,想要占據一地,至少要學着中原王朝任命駐紮一地的官員,又需派遣一些步兵守城。否則,他們隻能像蓬草一樣,随風而來,又随風而去。
這樣松散的進攻,對于常年駐守九邊的将士們而言,并不難對付。
所以陳舒青很有信心。謝森一定能夠帶領九邊将士赢得這場戰争的勝利。
隻是謝峰和秦興昉所求之事能否成功就不好說了。她隻希望兩人能夠平安歸來。
王家和莊王一系的人,絕不會坐視謝森進入中樞——北盧都護使的赫赫戰功,會讓天平進一步傾向。原本在朝中支持者寥寥的玉啟,便能夠依托謝森及鄭王一系的實力穩住局面。
那圍繞在玉啟身邊,實力最小的陳家,自然會成為首要目标。
沒錯,陳舒青并沒有把所有的情況都告訴秦氏。如果說謝家父子是王家的對手,那玉啟就是他們和莊王一系的死地。
在端弘女帝正式決定繼承人之前,他們之間必然會有一場你死我活的争鬥。
而李博雖然親近謝森,又對玉啟十分禮遇,可他畢竟與王家有姻親關系。即便他不調離秀水,陳舒青也不願意把全家的安危都寄托在對方身上。
為今之計,陳家必須趕在大戰結束之前,為自己尋到一條生路。
求人不如求己,所以陳舒青已經準備推一把自己的父親了。燕國的科舉制度與她原來時代的明清十分相似,舉人便已經有了入仕的資格。
她已經咨詢過莊主簿了,以陳澤成的情況想要尋個縣令之類的實職很難,但如果想要在帝京諸多雜署中尋個差事還是容易的。
隻要到了女帝腳下,她不相信王家還敢輕舉妄動。
秦氏看着女兒,恍然間意識到,自從分家以來,陳舒青的變化實在太大了。
從陳澤成考進士,到振興白木書院,再到毛紡所以及職業技術學院的開辦,一樁樁一件件幾乎都是女兒的心血。
秦氏忍不住伸手摸摸陳舒青的頭發,把女兒摸的心裡發毛了,方才道:“你怎麼老氣橫秋的?”
這些事情難道不是應該交給大人們來籌謀嗎?
秦氏不免歎了一口氣,她當然知道丈夫在這方面遠不及女兒。
時局紛擾,原本隻是秀水一戶小小人家的陳氏夫婦,怎麼也沒想到自己會卷入大燕國的奪嫡之争中。但秦氏想到前幾日和兄嫂的對談,雖然心中仍有疑慮。但已經接受了女兒的說法。
無論是洪家,秦家,還是陳家,都沒有能力直接與世家大族對抗。
那麼進京就成了最好的選擇。
陳舒青身上還有一個四品女官的職位呢。
在陳家,隻要秦氏和陳舒青拿定了主意,這件事兒就成功了八九分。
所以等到陳澤成在茅房所呆了半月,再回到家中時,就發現自己的人生目标已經改變了。
陳舒青獲得了秦氏的許可後,就去“忽悠”,啊不,是“勸告”陳澤成了。
陳澤成到了毛紡所之後确實也很上心,接連兩日都沒有回家。
陳舒青拿了琴媽給他做的飯食和換洗衣服,一邊在腹内打草稿,一邊乘車來了毛紡所。
她沒想到自己還不曾開口,父親就已經搭好了梯子。
“平日隻覺得這豆腐尋常,哪想到百姓淨連這個都吃不上呢。”陳澤成捧着一碗豆腐湯,頗為感傷地道。
陳家雖然不是什麼大富之家,可是能供得起陳澤成讀書,又有祖傳的田地與宅子,在這時候也算得上殷實人家了。
便是分家之後,陳澤成的收入不及以往,也有秦氏内外操持,衣食總是無憂的。
如今見到流落至秀水的難民們,拖兒帶女,食不飽腹,衣不裹體。更有那些老弱之人,生了重病,身處異鄉難以為繼。
毛紡所因為有阮芳和方幺娘等人,對待婦孺十分精心,便是有那些患病的也定請了醫生來診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