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直沒有說話的李博,苦笑着搖搖頭,道:“我萬萬沒有想到,曾經在帝京待了數年的我和謝森,竟不如一個少女想的透徹。”
謝森道:“我二人當年身在墨雪衛,經常會見到幾位宗師貴女和。永豐縣主性格柔和,從不與人争論;而柔萊郡主卻非常……非常……”
他一時找不到合适的措辭,還是膽子更大的李國道:“非常刁蠻無禮。無論是在學齋裡讀書,還是到郊外打獵,她都非要和當時還是公主的女帝齊頭并進。我記得宣王第一次來入宮的時候,因為隻朝了女帝行禮而沒有理會柔萊郡主,就被她在後面搞了很大的風波。”
謝森道:“不錯,他還經常欺辱女帝身邊的陪讀。我想陳女官此計還是有很大的把握能夠成功的。”
陳舒青原本還有些忐忑,見李謝兩人都贊同自己,頓時有了底氣,便道:“我于帝京的高門大戶并不熟悉,去邀請兩位多多指教。”
李博幹脆翻出一張大紙來将帝京有名的貴族和王公們都寫在了上面。幾人一邊羅列人名,一邊盤算計劃,商量了兩個多時辰。
等到月至中天,李博終于放下了筆,長舒一口氣道:“便如此去做,若是不成,我也沒有遺憾了。”
仆蘭翰是幾人中最短于智計的,聽到後面已經有些雲山霧繞之感。現在看到這場“閉門會議”終于結束了,連忙道:“說了這麼久的話,竟然連晚膳還沒用。陳女官與洪孺先用飯吧。”
說着他也不等陳舒青和秦興昉回應,朗聲朝外喊道:“阿歡,阿歡,擺飯了。”
一直守在外面替他們看門兒的莫延歡清脆地應了一聲。
現在還沒有行動力的謝峰得到他們剛剛用飯的消息,頓時松了一口氣。這下陳舒青可真是沒辦法離開離開了。
他想了想,招來白銅道:“你派兩個人去街面上找找,有沒有和霍部人做過生意的商人,還有那種從西羌鐵蹄下逃出來百姓,最好是老弱婦女。”
白銅撓頭道:“找這些人幹嗎?”
謝峰笑眯眯地道:“這是我的定海神針。”
陳舒青不知道謝峰已經給他準備好了這麼多事。她一邊兒吃着切成片的烤乳豬,一邊還在腦海中反複推敲剛剛的計劃。
這一次牽扯進來的人比米秀彩案更多,她必須要和謝家父子一同上京,才能夠随時商讨,随時調整。
哎,果然自己就是個勞碌命。
她正在這廂感歎,忽覺一旁的秦興昉輕輕碰了一下自己。
陳舒青連忙回籠了精神,原來是謝森正在對自己說話,卻是在感謝陳澤成對謝峰的悉心教導。
這位手握北盧兵權,縱橫九邊的大将軍看上去倒是一個頗為尊師重道的人,他語氣誠懇地道:“我常年戍邊,無暇顧及小兒。原本以為他這輩子就是個纨绔了,不成想還有這般造化能夠考中秀才,實在欣慰不已。”
什麼?原來謝大将軍對兒子的期望就是變成一個纨绔子弟嗎?
陳舒青大為吃驚。
李博“嘿嘿”笑道:“其實當個纨绔也沒什麼不好。你看現在他倒是上進了,躺在床上都起不來。”
對李博的話,謝峰并沒有反駁,竟是默認了。
陳舒青仔細一想便明白了,謝森原先并不知道謝峰一心想為陸家複仇。作為父親,隻要謝峰平安長大也就足夠了。
如果謝峰一直是一個纨绔,那麼憑着謝森的軍功,京中可能會有人嘲笑謝峰,卻絕對不會有人敢動他一個指頭。
做一個纨绔恐怕是最安全的人生了。
陳舒青可太熟悉此類情況了,這就是家長的預期與孩子的真實情況不匹配呀。
她勸道:“謝将軍不必擔憂,俗話說的好,兒孫自有兒孫福,謝公子既有此想法,又能努力踐行。您不必擔心,他必定會有所成就的。”
謝森點頭,覺得此話很有道理。等用完餐,派仆蘭翰送了陳舒青兄妹回家後,他獨自坐在書房裡,突然覺得有點兒不對勁兒。
“怎麼陳女官說起話來倒好像是謝峰的老師一般?”
隔壁廂房的李博也在琢磨:看來姓謝的就是喜歡這種愛唠叨的人。當年陸瑩不也是這樣嗎?
李博翻了個身,擡頭望着床帳的頂部。十幾年前的他們也像現在的謝峰、陳舒青和秦興昉一樣。總是想到什麼,就會放手去做。
那些縱馬肆意奔跑在帝京街道上的日子是何等的快樂。
可是一招風雲巨變,他們卻都沒有能力保護住自己想要保護的人。
現在的少年們可比他們當初有謀劃多了。
思緒盤旋在李博心中,漸漸将他送入了夢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