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在阿嬷手藝超群,烹制的肉幹奶酒都是若羅珲的最愛。
今夜的若羅珲就享用了滿滿一盤肉幹,此刻母親的懷抱柔軟溫暖,年幼的若羅珲在歌聲中慢慢入睡,就忘記了自己的問題。
“王子!王子!”大河的聲音将若羅珲從回憶中喚醒。
已經換上婦人裝束的大河依舊風風火火,隔着老遠就喊道:“王子,大王請您去王帳。”
他再看一眼母親的墳茔,拔掉一顆方才遺漏的小草,然後慢慢起身,朝大河走去。
十年過去了,昔日那些疑問都有了答案。
母親再也不用日複一日地呆在帳中苦守,一場瘟疫就讓她解脫了。
阿嬷老了,上一次釀的奶酒成了酸湯。這座大帳的事務都漸漸交到了大河手上。她的臉上也有了母親相仿的憂愁。
若羅珲怎麼不明白大河在擔心什麼呢。
大河也是從小聽着《阿甘之歌》長大的,如今父汗老去,阏氏所生的大王子自然成了吐谷渾名正言順的繼承人。
而他這個二王子的地位就愈發尴尬起來。
百年前慕容若洛廆能夠讓兄長帶着自己的部衆離開,現在的大王子會怎樣處置自己呢?
這才是母親至死不能放下的擔憂。
如今這份擔憂,因為對逝者的思念而成倍增長,沉沉地落在大河肩膀上,幾乎壓彎了她的腰。
若羅珲翻身上馬,對她道:“莫要擔憂,大王子是個謹慎的人。”
謹慎,就意味着不會貿然出手。父汗雖然老了,到底還是吐谷渾的大汗,他絕不願看到兄弟相殘的故事再一次發生。
那麼大王子這位兄長自然不會做得太直白。
果然,一到王帳,身材魁梧的大王子便迎了出來。若羅珲也沒有料到他如此殷勤,連忙翻身下馬。
大王子笑呵呵地伸手,若羅珲已經單膝跪地,道:“多日不見長兄,是弟弟失禮了。”
其實大家心中都明白,如果若羅珲天天到王帳這裡來,自然可以常常見到大王子。但那時候,大王子恐怕就笑不出來了。
畢竟一個成年的王子總是出現在王帳的話,很難說心中對大汗之位沒有想法。
正是若羅珲這種謹慎,讓大王子在清除了其他幾個兄弟之後遲遲沒有向他動手。
若羅珲不再是母親懷抱中的小孩子,不會天真地認為大王子真的能放過自己。慕容氏的汗位傳承曆來充滿了血腥,莫說吐谷渾一支,便是那支留在故土的慕容氏,仿效前朝設立的帝國煊赫一時,卻終于在一次次兄弟殘殺的過程中衰敗下來,最終為夏侯氏兼并。
或許《阿幹之歌》已經成為了慕容氏代代相傳,難以回避的詛咒。
若羅珲為自己幻想的最好結局也不過分得幾百部衆,離開王帳,向遠方行去。運氣好的話,他也能設立一個新的王帳。
昔年吐谷渾離開弟弟是一路向西,那麼他也可以繼續向西,路過母親出生的區海,再向西,朝着夕陽一直一直走,離開這紛擾之地。
若羅珲看向大王子,這位名義上的兄長會給自己這個機會嗎?
注:區海即茶卡鹽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