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輩,老石頭偷盜之物,對您來說十分重要嗎?重要到不惜鬧出這麼大的動靜也要親自追回?”
江夢歸似是沒想到他會問這個,隻是奇怪的瞥了秦川一眼,點了點頭。
“憑前輩的神通,一日千裡也是輕松,如果能确定方位,定是費不了多少功夫。但是你下山後依舊與我同路,一定是無法借着失物追蹤氣息吧?”
“你想說什麼?”
秦川的态度不似剛才那樣生氣,但這不像一個好兆頭。
“沒什麼,方才與那神像打鬥中消耗太多,這幾日怕是連禦劍都不能,隻能委屈前輩随我在這荒山中多打坐調息幾日......“他慢悠悠在廊下一坐,順便重重咳了兩聲,”诶,但前輩尋物之事如此緊急,若是耽誤了這幾日,被老石頭拿去化用了,或者半路被什麼野道劫去,再要去尋可就難如登天了......“
“你在威脅我。”
“晚輩不敢。”秦川嘴上謙遜,姿态卻毫無讓步的餘地。
“上古遺事,與你說了也無用,反而招緻禍端。”
“旦夕禍福,皆由命定,即便今日晚輩聽了,他日倘若真的招來禍事,也不是前輩的過錯,而是晚輩尋求真相所結的因果。”
見對方堅持,江夢歸隻得暗自歎了口氣。
“此處是春娘山,這山神形象自然也是春娘。”
“春娘,她不是被兒子舍應一劍劈開山脈解放了魂魄嗎?怎會成為此地妖邪?”
“所以我才說凡人慣會亂編故事,小春當年魂魄随着□□盡散,紛落各處,即便拼湊完整也無法離開此地,何談解放?”
“分散?”
未等秦川問出,江夢歸又接着道,“況且舍應也不是她的兒子,而是她的丈夫。”
傳說流傳千年,世人總會憑借自己的認知改寫故事原本的面貌。
舍應修煉有成,一念升仙後惦念當初凡間早逝的妻子,重回故裡後劈開山脈湊回了春娘的三魂七魄,卻因時間過于久遠無法重塑在一起。
“于是舍應仙人為自己的妻子建了山神廟,施了禁術,令她可以吸納人間的信仰拼重新湊魂魄!?”
初入宗門時,作為弟子多會了解一些飛升大能的傳說事迹,舍應仙人幼年困苦,後來劍通萬法,劈山救母,這些都是仙門内耳熟能詳的故事,卻沒有任何一部典籍裡說過這位正道劍仙與邪祟之術有關。
“神像之上是舍應的術法,我能感知得到,隻是與他們相識時,我還年輕,所以今日剛進廟中時并未仔細想起過往之事,後來見那兩隻小鼠抛杯問詢,才察覺有異。”
“所以您不叫我抛出筊杯,而是替我......”
“小春當年死于非命,舍應即便成了金仙也難以釋懷,隻是我也沒能想到他會動用此種禁術,所以方才先将春娘魂魄鎮壓溫養,待到日後見了舍應再與他分說。”
“既如此,晚輩明白了,還望前輩日後能公正決斷,此事我也會禀報掌門。”
“小玉真怕是也不便出面,舍應已鍍金身,又承天界第一劍,你不想他把太蒼山也劈成兩半吧。”
掌門道号玉真,結果到了江夢歸口中變成了“小玉真”,但令秦川在意的不是這點,而是他此時才意識到,即便太蒼山也是世人公認數一數二的宗門,一旦踏出三界,依舊有令他們無法左右之事。
舍應仙人邪法養魂之事,在他所能認知的範圍内,竟隻有江夢歸可以指望。
但就算如此,此間事畢後還是要去書閣仔細查閱一番春娘山的早期傳說記錄,盡早将這處隐患解除......秦川思踱着,現下江夢歸已将神像遺骸包括整座山神廟周遭施下陣法,春娘無法繼續蠶食其他生靈,這片地域也算暫時安全了。
“看你的表情,似乎還是不滿意?”
“晚輩隻是感歎自己修為低微,明明知道始作俑者,卻沒有足夠與其抗衡的力量......今後必要勤加修煉,此生若有飛升之時,我定要去尋舍應讨個說法。”
餘晖将逝,藍衣負劍的青年脊梁挺得筆直,眼光堅定,語氣清朗,他對面的少女卻在晦暗不明的光線下不發一言,看不清神情,末了隻有輕不可聞的一聲歎息。
“好,你既有此心境,便拿着此物吧。”江夢歸擡手,掌心泛出靈光,将一片青色的龜甲碎片遞到秦川面前,“你方才的劍招,我認得,是小玉真的師祖當年所創衍心九式,那小子晚年在這套劍法的基礎上又增加了七式,可惜還沒來得起個名字,也未曾傳授弟子便證道身消了......我對劍法沒有興趣,隻記載于此,算下來你也算衍心劍的正式傳承,教你學習一下也算妥當。”
龜甲之上靈光流動,秦川壓下顫動的心将其抵在額中,霎時間那一招一式超越自己認知的劍法湧入腦海,一時間令他心神震蕩,猛然墜入無上劍陣。山川草木,神鬼妖魔,三界萬物,皆為劍意,每一招劈天灌海,每一式洞開天地,直到最後一道靈符光芒消散,劍意歸鞘,秦川才蓦然轉醒,不辨天地。
他收回神識,鄭重拜謝,江夢歸隻是擺了擺手,将龜甲收回。
“你既然記住了,便自行感悟吧,我還有許多類似的記載,從前好玩樂,收集了許多,老石頭所偷盜的,也是其中一片龜甲。”
聽到這裡,秦川不禁好奇,“不知那上面記載了什麼,竟如此重要?”
“重要的不是内容,而是龜甲本身,此物斷不可流落在外,否則.....”江夢歸止住了話頭,沒有多做解釋。
“至于内容告訴你也無妨,那其中所記載的......”
“乃是預知之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