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雙掀起襁褓的手短短一瞬便放下,秦川站得遠來不及看清,又察覺到老道的驚詫,隻得悄悄與江夢歸傳音。
“那孩子有何異樣?”
“妙哉,我從未見過如此标緻的鬼頭嬰。”
“......前輩,這種事不能用妙來形容。”秦川糾正。
“好吧,總之這嬰兒的特征與我見過的記載如出一轍,看模樣應該是昨日才出生的。“
“按理說新生兒有異,不該先請城中名醫診治一番嗎,藍家為何請了個老道過來......難道要驅邪做法?我有些好奇這襁褓裡的嬰兒到底長什麼模樣了......”
江夢歸向旁撇了撇,好心勸道:“你還是别好奇的好。”
二人悄悄話還未說完,便被藍明遠急匆匆的打斷:“幾位大師有何見解?我大伯好不容易盼來一個麟兒,結果竟......到底是出了什麼差錯,這孩子又否能恢複健康?“
老道士凝眉沉思,未做回答,眼前的狀況實在是他今生未見。
“這孩子在母體中時,中了龍刑草之毒。”江夢歸慢吞吞地開口。
鬼頭嬰一詞,用來形容出生時膚色青黑有鱗,頭骨不規律凹陷,形狀怪異的嬰兒,症狀罕見,卻有詳實記載。
興平年間,人間帝王沉迷丹方符道,召集大批散修進宮,服用了各種不知來源的丹藥,在這期間,便有後宮一位美人誕下了鬼頭男嬰。
此事引得帝王震怒,徹查後才發現某批丹藥中加入了南漳的龍刑草,這種靈草入藥後,短時間内有令人精神亢奮,體魄健碩的功效,卻會在人體内留下邪毒,并且随着精氣傳到孕婦體内。
事後,那幾個煉藥的修士,陪着那可憐的美人與無辜的皇子一同被暗中處理,就像被抹去的一把灰塵。
“按理說,龍刑草在兩千年前便近乎絕迹了,其中不乏那位帝王與其繼任者的功勞......所以,貴府究竟又是從何處得來?”
“我大伯這些年一心求子,吃了不少丹方秘藥,會不會是其中......”藍明遠想到此處,立刻喊人進來,“快去,看看大伯是否醒過來了,請他把這些年吃過的全部藥方找出來,給高人看看!”
昨日午後,那位年輕的妾室突然腹痛,在艱難生産了兩個時辰後,抱出這樣一個怪胎,藍大老爺當即兩眼一翻暈了過去。
藍大老爺在發妻去世後一直沒有另娶,那位本指望着生産後母憑子貴的妾室,也因身體和精神的雙重打擊血崩不止,直到深夜才救回了性命。
大老爺院裡一時沒有了能主事的人,老太君年事已高,沒人敢将此事告知,二老爺更是聽了坊間流言,一力避嫌,生怕和這個嬰兒沾上丁點關系,偌大的藍府,隻剩唯唯諾諾的三房夫妻。
好在三老爺有個撐得起事兒的兒子,也就是他們面前的藍明遠,他當即請來大夫,先為兩個成年人診治,連夜封閉府門,警告知道内情的下人不許外傳,接着親自趕車去城外清虛觀,說明嬰兒的情況,請來了觀主入府。
現下聽了江夢歸的話,他趕忙追問,“那照道長所說,此毒該如何解?”
“以七月蘭、水蓮仙汁液,混合符水塗抹嬰兒全身,口含辟邪丹,由修道之人動用真力誦驅邪煞咒,再設水亭三清陣壓邪。”江夢歸頓了頓,“隻是這種方式隻對輕微中毒者有用,我方才觀其症狀,十分嚴重,也不能保證這種方法是否奏效,隻能先持續七天,再行觀測。”
“若是七天後還未好轉......”
“那便是邪毒入髓,雖性命無虞,卻會引來陰煞,禍及身邊人......”
包括兩千年前那位帝王,鬼嬰之事不過十餘年,王室血脈接連發生災禍,盡管他最後的繼承人窮盡兵力攻下南漳之地,将罪魁禍首的龍刑草銷毀殆盡,卻依舊難挽王朝覆滅。
“七月蘭,水蓮仙,辟邪丹,這些材料都不用擔心,水亭三清陣也即刻可以布置。但我修為不夠,還需這位前輩協助誦咒。”江夢歸說着,真如一個小輩一般,向面前白發老道施了一禮,“還未請教前輩道号。”
“道友不必多禮,老朽奉于此地郊外清虛觀,道号元陽,雖虛長了些歲數,卻遠不及道友學識淵博,實在慚愧。今日來此本就是為了解決這孩子的怪病,既是有了方法,誦咒之事便交給老朽。“
見兩邊順利說定,藍明遠懸了一個晚上的心也終于稍稍放下,秦川又補充道:“我與師妹前來,本是為了拜訪藍府老太君,詢問一些宣武年間的舊事,待陣法布置完成,還請藍公子幫忙引見。”
“當然可以,若是她老人家精神好,也許還能拉着你們聊上許久呢......隻是還請二位不要向她提及嬰兒之事,祖母年紀大了,本就盼着這孩子順利降生,現下阖府都将此事瞞着,就怕老人家情緒過激......”
藍明遠又是細細囑咐了丫鬟和乳母,而後擡腳出門去了,眼下除了嬰兒,府中還有兩位需要照看的“病人”。
“前輩,為何要那老道來誦咒,而不是你我?”秦川看着江夢歸熟練地布置着水亭陣,不禁問道。
“嬰兒經脈脆弱,承受不住我的萬年修為,而你靈力中蘊含純淨劍意,會無意識地将那孩子的神魂當做邪靈攻擊,都不适合,那個元陽子确是正好。”江夢歸手上未停,又接着聲明,“都說了在外喊我師妹,當心叫旁人聽了去,引來麻煩。”
“如今我們是藍府的客人,而且我探過四周,沒有旁人,師妹莫慌。”
秦川解釋着,最終還是聽話的改了稱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