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如果我并沒有死呢?信徒以為我死了,但事實上我并沒有被你殺死,那麼‘蕾切爾殺了人’就變成了一句僞證,這種時候,真言匕首又會做出什麼樣的判斷?”
“這......”
台上之人繼續發問:“它是會依據信徒内心所遵從的謊言,還是客觀事實的真相呢?”
蕾切爾定神思索這個問題,她終于承認應當對江夢歸提出的漏洞給予重視。
“真言匕首之所以叫【真言】,是因為沒有人能毫無愧疚的說謊,不論外表僞裝得多完美,他的内心也一定會有所動搖,哪怕隻有一瞬間,也會被真言匕首所捕捉,這就是它所遵從的規律,也正如你所說,如果真的有人被假象蒙騙,堅定認為自己所見到的就是真實的話,就會得出錯誤的結論。”
江夢歸點點頭,繼續補充:“所以,它所檢驗的并不是【事實的真僞】,而是【被檢驗者是否相信那件事實】,另外還有一個細節需要注意,那就是稱呼的使用。還是用剛才的例子,如果證人的證詞是‘聖女殺了人。’這就是含混其詞的一句證言,因為聖女的身份屬于你和莉娅尼娅兩個人,如果殺人的時間點發生在你繼承聖女之位前,那這句話便是謊言,反之則是真實。”
“我大概明白你的意思了,但這依舊沒辦法找出昨天夜裡第二個潛入聖堂的神秘人,以及姑母的死因。”
“不如将毫無線索的神秘人先放一放,先來解開莉娅尼娅死亡的謎團,根據我剛才的分析,似乎已經可以推理出一個合理的真相了。”
“你是說,眼見未必為實?”
在有關莉娅尼娅的證言中,最關鍵之處就在于秋妮口中的【莉娅尼娅撫摸了黃金骨,然後暈了過去。】這句話,如果莉娅尼娅并不是暈倒,而是身體虛弱導緻的暴亡,而秋妮害受到責問,立刻将屍體拖回了側室并鎖門離開,這就合情合理了。
“這确實可以成為一種解釋,但我還是很難相信,”蕾切爾垂下眼睛,“我強調過的,我并不想殺她,所以即便是囚禁也做了最大程度的克制,莉娅尼娅接受靈力後,生命也早已脫離危險,如果這一切是觸摸了黃金骨導緻的,那為何黃金骨沒有對我造成任何影響?”
“關于這個,我應該能給你答案,但需要一些時間,我目前能想出的解釋是你有天然的靈力護體,它們會幫你隔絕那些邪氣。”
聖骨上怎麼會有邪氣?蕾切爾認為對方又在誇大其詞,正要繼續争辯時,上方之人卻做出一個噤聲的手勢。
她突然感覺這位神使周身的氣場開始變化,一呼一吸間,連周圍的靈力都開始顫抖起來。
眼下這種感受是她從未體會過的,這是什麼,仿佛夜色中奔湧翻滾的沙海,全部彙集在一個軀殼裡,那軀殼輕輕開了一道小口,就将她一口吞入。
再睜眼時,周身三尺之内圍繞着無數看不到頭尾的紅線,而三尺之外全部被白茫茫的霧氣籠罩。
蕾切爾沒有感受到威脅,于是大膽地觸碰了其中一根紅線,霎時間大量她無法理解的術法和記憶湧入腦海,整個魂魄要被吸進去一般,不自覺的順着線的方向而去。
仙家魔道,奇詭異術,日月興替,滄海桑田,這條線上有太多太多的東西,她跌入一條文明的江河。
一開始是目不暇接,驚奇贊歎,接着努力分辨着哪些是對自己有用的知識,但很快蕾切爾便察覺到了不對,太多了,她隻知道人的身體會被溺死,卻從沒想過精神也會被洶湧而來的信息沖垮!
即将崩潰失神之際,蕾切爾終于被一隻手撈了出來。
猛地一個抽搐,她坐起身,自己就躺在聖殿中心那裂成兩半的棺木上,渾身已經被汗水浸得濕透。
紅衣女子就坐在頭頂,逆着光看不清表情,聲音裡帶着淡淡的歉意。
“你還好嗎,知道自己是誰嗎?”
“咳、咳——我,我是......對,我是蕾切爾,是,萬骨門的聖女。”
“那麼,我是誰,還記得嗎?”
蕾切爾眯起眼睛,破碎的記憶在飛速重組。
“你是......嗯,你是神使,是莫塞王派來參加奉骨儀式的客人。”
“很好,你的精神很完整,再休息一會兒吧,等你可以起身,我就同你解開這起黃金骨消失事件的謎團。”
“你......究竟發生了什麼,我剛才......那個是?”
剛才的情景已經不是用貧瘠的語言可以描述的了的了,但蕾切爾知道,這一定和眼前的神使有關。
“看來你已經見過了,那裡面是我所有的記憶和知識,它們實在太過龐雜,如果每時每刻都出現在意識中,會使人喪失正常的思維,隻能用這種方式儲存起來。剛才我正是為了查找與黃金骸骨相關的信息才潛入了識海深處,沒想到先前受到影響的靈力還沒有完全恢複,才将你牽連了進去。”
如此龐大的識海究竟是如何做到的,眼前人又到底擁有多深的修為,蕾切爾張了張嘴,最後還是沒有問出口,在江夢歸的幫助下調息了片刻,她捂着心口勉強坐起來。
“那麼,神使大人,請将所有的真相告知于我。”
這一次,她真誠求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