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明一切都很順利,就算是邪修的屍骨,它的靈魂也已煙消雲散了。”
蕾切爾在台階上來回踱步,将手放在嘴邊不自覺的咬着,秀麗的眉眼快要擰在一起。
“你如何确定呢?”
“棺木背後的符咒會随着其中靈魂的湮滅而消散,而在我們一同趕到聖堂裡的時候,我第一時間确認了符咒的消失,說明骸骨中那個邪修的魂魄确實已經不複存在。”
“我确實記得,”江夢歸點點頭,語氣依然沒有放松,“但那一天第一個說出淨化完成的人可不是你,而是莉娅尼娅。”
莉娅尼娅是個盲人,一個普通人,她既看不到棺木背後的符咒,也并不知道所謂“淨化”的真相,更不可能通過靈力感受到棺木中靈魂的存在,但她卻在蕾切爾沖進聖堂後肯定告知她淨化完成的事實,這又是如何做到的?
“你的意思是說......姑母其實看得見?不,她的眼盲已經是五年的事情,期間也看過不少大夫,都說康複無望,這做不了假。”
“但是眼盲的人通常都有更加靈敏的聽覺,不是嗎?我一直在懷疑一件事,那就是當時那種時機,似乎有些過于巧合了,在我剛剛向你提出合作的下一刻,莉娅尼娅就立刻對此做出了反應,暈倒并發出聲響引我們進來,然後道出喜訊,你那時太興奮了,被莉娅尼娅的妥協沖昏了頭,甚至沒有細想這其中的蹊跷。”
“怎麼會,我怎麼會被那個女人騙了......”
聽到這裡,蕾切爾很難相信卻又無從反駁,莉娅尼娅到底想做什麼,為什麼最後又悄無聲息的死掉,這些都沒有答案,她開始煩躁起來。
“也許她所針對的人并不是你,而是我。”
“什麼?”
“她隻要确認好棺木背後的符咒消失,随時就可以演這出戲,為什麼偏偏等到那個時候?因為我是她意想不到的變量,我提出要參與進來,促使她立刻做出反應,換句話說,她在避免和我接觸。”
“也許她曾經認識你,在你沒有印象的情況下。”
“這是最不可能的事情。”江夢歸啞然失笑,她在太蒼山裡窩了兩千年,不論如何也不可能見過莉娅尼娅。
眼看這條線索鑽進了死胡同,江夢歸及時調轉了方向,既然從死人身上暫時找不到答案,那就換成活着的人。
真相是不會改變的,解密的過程就像撿起脫落的線頭重新編織,複現成原本的樣子,這是她這麼多次從秦川身上學到的技巧。
現在,她試着解答一切。
“秋妮受審時,你曾問過她一件事:是否認識那個從棺木裡掉出來的屍體,阿豐,而她給予了否認。”
“這很正常,信徒們私下裡也有各自的圈層,并不是每個人都互相熟識。”
“但從秋妮曾經向我透露過聖女下令絞殺過信徒的事情,從她當時的神情來看,她知道那件事的始末,也認為阿豐所犯下的罪過不可饒恕,但如今,罪人的屍體在重要的奉骨儀式上出現,她卻并沒有對此産生任何反應,甚至說得上平淡。”
蕾切爾對此不置可否,有關秋妮的話題讓她焦躁的情緒稍稍平緩的些,腳步也放慢了下來,慢慢走回到江夢歸面前。
“真言匕首并沒有對她的回答做出反應,說明她沒有撒謊,她确實不認識阿豐。至于她曾在你面前表現得如此義憤填膺,也許隻是拿道聽途說的八卦轉述給你的,隻是想哄神使開心,讓你以為她是個忠誠于聖女忠誠于莫塞王的好孩子。這個階段的少女都是這樣,沉溺于幻想,滿口謊言,帶來災禍而不自知,我都不知道她自作主張去服侍你的事情,真是不像話。”
“蕾切爾,”江夢歸突然打斷對方的牢騷,問了個不相幹的問題,“你多大年紀?”
“十八歲,怎麼了?”
“也就是說,五年前你被莉娅尼娅囚禁的那整整一年,正好是十三歲,和現在的秋妮一樣大。”
“啊......你這麼說,确實是這樣,看來不論是我還是秋妮,都為身邊人帶來了災禍,教規所言皆為真理。”
回想起自己十三歲時所遭到的整整一年的屈辱,蕾切爾其實已經沒有太多清晰的印象,那是一場苦修,是她獲得聖女權柄過程中必然發生的試煉,那些過去就像一份提前支付的報酬,叫她在達成夙願的那一刻更加暢快,更加心安理得。
但是為什麼,面前的神使用這種憐憫的眼神看着她。
“沒有什麼真理啊,蕾切爾,”
江夢歸擡起手撫摸對方面紗下的臉頰,那是由年輕和野心組成的基底。
“現在我知道秋妮為什麼冒着極大的風險也要調換屍骨了,有了這一條定論,黃金骨的失蹤,莉娅尼娅的死亡,以及真言匕首最大的漏洞都得到了解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