劇本圍讀是拍攝前的一個重要流程,一方面可以通過讨論迅速進入任務狀态,另一方面又能在跟導演以及其他人的交流溝通中,加深對人物的理解。
隻可惜當今世道浮躁,拍劇求量不求質,已經很少會有導演特意安排這個流程了。近幾年出現的一些新生代演員甚至連人物小傳都不知道是什麼,更别說還要加深對人物的理解。
佟綿強迫自己從情緒中抽離出來,将視線聚焦在劇本的故事線上,反複盤着劇裡的各個人物。
他是第一個來到集合地方的人。
一間難得空調冷氣充裕的小房間裡,擺了個四方形的矮桌,導演占了其中一邊,另外的三邊分别放置了三把可折疊的小布凳。
“來了?”巴向明耳朵卡着煙和筆,聽到動靜,回頭朝佟綿打招呼。
“先坐吧,等一下其他兩個人。”話語落下,他又重新看回攤滿幾乎整個桌面的紙張上。
其他......隻有兩個人?
佟綿遲疑了一下,反問:“今天一共就四個人嗎?”
畢竟連他這種“邊角料”的角色都來了,佟綿還以為會有烏泱泱的一屋子人。
巴向明拿着紅筆在桌面的紙張上塗塗寫寫,聞言“嗯”了一聲:“今天主要是兩位主演,明天才是全劇組。”
佟綿疑惑:“那我......?”
“好奇為什麼喊你來?”
巴向明從他的分鏡手稿中擡頭,笑了一下,“聽說你是北安電影學院編導系畢業的?”
佟綿聞言點了點頭。
巴向明:“那就對了,這部電影從頭到尾都是我一人,怕有哪裡沒想到的地方,還請高材生幫我把把關。”
佟綿霎時睜大了些眼睛,惶恐地擺手:“您别開玩笑了,我哪有這能耐。”
要知道巴向明可是被三大最具含金量的電影節評為過最佳導演的,他一個剛剛畢業的本科生哪裡有資格評價?
這不亞于醫學界的鐘南山院士讓剛畢業的大學生幫忙修改專業論文一樣天方夜譚。
巴向明卻笑着道:“那也沒事,你來看看也好,就當是陪我了。”
無論如何,能近距離觀摩名導拍戲都是千載難逢的機會,佟綿于是忙不疊點頭應下。
“來,坐我旁邊吧。”
巴向明再次朝佟綿招手,讓他坐到了自己身旁。
“你幫我看看,這條的分鏡能不能再修改一下,我總覺得還差了點什麼。”
巴向明完全沒有導演的架子,很快就拿着困擾了自己許久的問題跟佟綿探讨了起來。
佟綿小心翼翼地接過稿紙,心裡一時間還有些緊張。
這簡直夢回大學時的期末考試,甚至他期末考試的時候都沒有這麼謹慎過。
在他思考分鏡的同時,巴向明也無聊地順手拿過了佟綿放在旁邊的劇本。
劇本翻開,裡面是密密麻麻的劃線,以及佟綿從自己飾演的“崔知安”這個角色出發,對戲内不同人物的心理和理解。
巴向明的目光中不由流露出意思驚喜和滿意,繼續往下翻看。
“這裡,”他突然指了指佟綿的某一段注解,剛好就是他有些拿不定主意的地方,“我看你在旁邊寫的是建議用平面鏡頭拍特寫,為什麼?”
佟綿愣了一下,沒想到自己随便用來做練習的分析竟然給巴導看到了,當下說話都變得磕巴了。
“那個,我......我随便寫的。”
他伸了伸手,想把自己的劇本拿回來,但劇本被巴向明拿着,他也不好直接搶,一時進退維谷,急得臉都漲紅了。
“怎麼還害羞起來了。”巴向明善意地笑笑,寬慰道,“沒事,說說看,我想聽一下你的思路。”
佟綿抿了下唇,沒有矯情地二次拒絕。
他在頭腦中組織了一下語言,然後徐徐張口,解釋起了自己的想法。
巴向明越聽越滿意,待佟綿說完後,思忖片刻,将撇在耳朵上的筆拿下,按照佟綿的想法做起了修改。
在專業上被很具有權威的人士認可,佟綿又驚又喜,先前因為谌醉舟而産生的負面情緒逐漸消失,肉眼可見地變得開心起來。
兩人又接着讨論了一段時間,門才被人從外面推開。
谌醉舟和尤沐一前後腳走了進來。
見了谌醉舟,佟綿臉上的喜色又悄然淡去。
“巴導,下午好。”
尤沐一率先開口沖導演問好。
随後,尤沐一又從谌醉舟身後探出頭,沖佟綿眨了眨眼睛,“佟老師,又見面了。”
他沒有什麼頂流大牌的架子,“正式自我介紹一下,我叫尤沐一,随便怎麼喊我都行,日後在劇組還望佟老師多多指教。”
“你好。”佟綿起身跟他握手,沒有他那麼會說話,隻是簡短地說,“我叫佟綿,不用喊我老師。”
尤沐一看起來很随和,哪裡都秀秀氣氣的,就連一瓶不大的草莓牛乳,都拿在手上一直喝到現在還沒有喝完。
“佟老師也太謙虛啦,我來之前做了功課,你之前從來沒有演過戲,第一部劇就能被巴導選中,一定很有實力。”
佟綿:“......”
他不知道該如何接話,隻能尴尬又不失禮貌地附和着笑了一下。
說實話他其實也很想問問巴導,為何當初會主動來選自己出演,順便還想表達一下自己的感謝,畢竟如果不是這筆錢,他現在應該還在為外婆的醫藥費發愁。
與佟綿寒暄完,尤沐一很快又将視線投向了跟他一起過來的谌醉舟,語氣中有種天然的熟稔。
“舟哥,我們前不久剛合作過,就不再多餘自我介紹啦。”
他一雙杏眼的眼尾略彎,嘴角又經常挂着笑,笑眼盈盈的,任何人看了都忍不住心軟。
可谌醉舟卻蹙了下眉,“合作?什麼時候的事?”
尤沐一笑容微滞,“去年x雜志,我們還一起拍了封面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