吱——
車子一個漂亮的甩尾,穩穩當當地停在了醫院門口。
佟綿沒做絲毫停留,解開安全帶,推門下車。
谌醉舟搖下了車窗。
前方醫院的燈光照亮了佟綿的臉,他重新回到了那副冷漠的狀态,與先前在酒店裡可憐兮兮的模樣大相徑庭。
谌醉舟都給氣笑了,就聽佟綿又說:
“今晚多謝了,路費我會轉給你的,你走吧。”
“......“
谌醉舟:“真把我當司機了?”
佟綿此刻一心隻想着外婆,沒有太多時間搭理谌醉舟,對他的話也是置若罔聞,兀自道過謝後,腳步一轉,飛快地朝着醫院手術樓走去。
再一次被無視了徹底的谌醉舟:“.......”
他咬牙切齒地收回視線,倒車,停車,拉手刹,一氣呵成。
真是個小沒良心的。
佟綿在醫院的樓道裡狂奔,甚至沒來得及等電梯,一路爬到了三樓的手術室門口。
主治醫生已經在門口等候好久了,見他來了,連忙上前,按照流程将患者目前的情況以及可能發生的預後告知家屬,随後将知情同意書遞給了佟綿。
這不是佟綿第一次簽,他深知手術時間的寶貴,因此盡管雙手止不住地顫抖、腿腳發軟站不穩,但他還是以最快速度接過鋼筆,在相應的位置上簽上了自己的名字。
“醫生,我外婆......拜托了。”
“放心,我們一定全力救治病人。”
主治醫生一刻不停留,轉身大步走進了手術室。
噔!
厚重的鐵門關緊合上,頂上“手術中”的燈同時亮起。
一切落定了,佟綿才松了口氣,随即像是被抽幹了渾身力氣,往後踉跄了好幾步,背脊重重地撞上了牆面。
一道劇痛刺激上他的神經,佟綿閉了閉眼,四肢的乏力和頭腦的暈厥紛紛上湧,泛起陣陣惡心。
又是熟悉的感覺,眼前陣陣發黑,卡在暈倒的邊緣。
佟綿後知後覺地意識到自己好像今天一天就隻吃了一餐飯。
“先生你還好嗎?”
“先生?先生你能聽見我說話嗎?”
耳旁傳來護士的呼喊,佟綿後腦勺抵靠着牆,努力睜開眼睛回應對方。
“我沒事。”他略顯艱難的開口,甩了甩頭,企圖讓眼前的視線更清明。
“我看您臉色有點不好,要不您先到旁邊的椅子上坐一會兒吧,這邊手術還沒有這麼快結束。”護士擔憂地扶着他往旁邊走。
佟綿應聲道謝,剛一轉身,卻蓦然撞進了一個溫熱的懷抱中。
“我來扶他吧。”
黑色口罩将來人的半張臉遮蓋住,口罩下緣剛好卡在下颌那條鋒利的轉折上,随着開口說話的動作上下晃動。
護士一愣,覺得這人有些眼熟,但這個念頭也隻是一瞬間的事,将人交給了家屬後,她便轉身回到護士站,繼續值班。
佟綿身體有些使不上勁,隻能被谌醉舟攙着往前走。
“你怎麼來了?”
他擡眼,剛好能看到谌醉舟脖頸上凸起的喉結。
“不然看你又餓暈過去?”
兩人走到旁邊休息區的椅子上坐下,佟綿下意識佝了點身子,摁了下難受的胃。
谌醉舟面無表情地瞥了他一眼,仔細看去,眸間好似凝了一層積霧陰霾。
他對佟綿一而再再而三地糟蹋自己身體而感到生氣,但終歸沒有身份沒有立場說什麼。
從懷中摸出了一根烤紅薯,紅薯的外皮被烘烤得焦香流甜。
谌醉舟從頂端将皮剝開,香味瞬間四溢而出,他又不知從哪裡摸出來了一個小勺子,挖了一口遞到佟綿嘴邊,于是紅薯的飄香又綿延着來到了佟綿的鼻尖。
佟綿卻默默垂眸,沒有其餘表示。
盡管知道谌醉舟是為了他好,但他胸口就是梗着一口氣,不想接受谌醉舟的任何東西。
他承認自己别扭又奇怪,但他就是忍不住這樣。
無聲地僵持一會,谌醉舟沉冷的聲音再度響起,聽起來難得嚴厲。
“還想再暈一次?”
佟綿将嘴唇咬得更緊了,他知道谌醉舟是對的,自己不該不分場合地跟谌醉舟怄氣,外婆還在手術室裡,他不能倒下。
看着已經伸到面前來的散發着香甜熱氣的紅薯,佟綿目光微閃。
或許是看出了佟綿的松動,谌醉舟喉結上下一滾,又緩下了聲線。
“聽話,你是外婆唯一的依靠,你的身體垮了她怎麼辦?”
這話像是壓在駱駝身上的最後一根稻草,佟綿沒再反抗,他伸手接過谌醉舟手上的勺子和紅薯,捧在懷裡一聲不吭地吃完了。
溫燙順着食道淌到胃裡,源源不斷生出一股暖意,佟綿感覺自己終于不那麼難受了。
“好點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