病房門口,佟綿站在離外婆病房門有一定距離的地方,雙手環胸,一臉“我很不好惹”的表情。
谌醉舟把門帶上,輕咳一聲,站到他面前,“怎麼了?”
佟綿冷冽地掀起眼皮,道:“剛才外婆說的那些話都是無稽之談。”
頓了下,他繼續用充滿戾氣的聲音說:“我在裡面之所以不否認,是不想拂了她的面子,并不代表我承認了那些事情,懂?”
佟綿很煩躁,關于過去的這些事情他本來一點都不想提及的,可如果不解釋的話,又搞得好像自己以前有多依賴他一樣。
最終權衡再三,他還是決定忍着不爽,跟谌醉舟當面解釋清楚。
可卻不曾想,谌醉舟在聽完他的解釋後,明晃晃地勾了下嘴角,嘲笑之意不加掩飾。
“......笑什麼笑?”
佟綿當即黑了臉,兇神惡煞道:“我從看到你的第一眼就讨厭你,一直到現在也讨厭你,沒事别在我眼前晃,看着就煩。”
而面對他幾乎算得上噴薄而出的敵意,谌醉舟則顯得格外雲淡風輕。
他先是點了點頭,然後生硬毫無過度卻絲毫不心虛地轉開話題,“導演問我們什麼時候能回去,現在出發?”
“......”佟綿咬牙,“走。”
谌醉舟看着他怒氣沖沖地背影,悄然彎了下眼眸。
兩人又從醫院一路開回了片場,谌醉舟中途找了個服務區,強行讓佟綿按時吃完了晚飯才繼續啟程,兩人到達片場的時候已經晚上十點了。
下車回酒店的路上又恰好遇到了從剛片場回來的導演。
“你倆回來了,外婆身體還好吧?”
“挺好的。”佟綿點頭跟巴向明寒暄一二。
等巴向明離開後,他又忽然想到了什麼,拿出手機在屏幕上點了幾下,随後用一種公事公辦的語氣對谌醉舟說,“這兩天辛苦你了,請護工的錢和你多補的醫藥費我已經轉過去了,你收一下吧。”
谌醉舟往前邁的腳步蓦然停住。
佟綿沉吟片刻,又點了點屏幕,“還有車的油費路費和辛苦費。”
谌醉舟猛地轉身,像是被戳到了某個點,臉色倏然變得有些難看。
“......我看上去很缺錢嗎?”
佟綿不解擡眸。
谌醉舟咬牙切齒:“你覺得我會跟你計較這些錢?”
佟綿:“這跟你缺不缺錢無關,我外婆的醫療費總不能讓你出吧。”
谌醉舟垂眸盯着他看了一會,扯了下嘴角,看似笑了一下,但實際上笑意不達眼底。
“你一定要這樣跟我劃清界限嗎佟綿?”
佟綿實在是無法理解他突如其來的怒意,蹙着眉反問:“你發什麼神經?”
谌醉舟對上佟綿不以為然的态度,刹那間内心的野獸似是失去了辔頭,變得有些不受控制。
“行啊,那我們從頭開始算,過去我給你買的拼圖、帶你吃的零食,你送給我的挂件、給我烤的餅幹......佟綿,你覺得我們之間能算得清嗎?”
佟綿眯起眼睛,谌醉舟語速很快,但他聽明白了,谌醉舟就是來要自己還錢的。
他心裡湧上一股無名怒火,動作很大,啪啪摁着屏幕,打開了手機自帶的計算器。
“好啊,來啊,現在就算,算算清楚我這些年花了你多少錢浪費了你多少時間,你一次性給個價,我立刻還清。”
谌醉舟額角的青筋跳了跳。
“我不是這個意思。”谌醉舟深吸一口氣讓自己冷靜下來。
“那你什麼意思?你不就是覺得我以前一直纏着你讓你煩了嗎,對不起!我以前傻逼我給你道歉,浪費了你那麼久的時間對不起!你折個數,我立刻賠償給你。”
“我不是這個意思。”
谌醉舟又重複了一遍。
但上頭的佟綿根本聽不進他的話,怒火中燒道:“而且谌醉舟,明明一開始是你先來招惹我的,你憑什麼現在又說這種話。”
谌醉舟閉了閉眼,上前一步,雙手握住佟綿的肩膀,彎下腰跟他對視。
“咩咩你聽我說,我的意思是,小時候外婆也經常給我們做飯吃,在我心裡她也是我的外婆了,我不想跟你把這些東西計較的那麼清楚,好像我們之間隔着泾渭分明的線,這樣太生疏了。”
頓了一下,谌醉舟放緩了聲音, “我們還像以前那樣不好嗎?”
“不好。”佟綿卻毫無留戀地甩開谌醉舟,盯着他一字一句道:“我們不是以前了。”
這話如同魔咒,将谌醉舟狠狠定在原地,他好久好久沒能做出反應。
佟綿厭倦了跟谌醉舟糾纏,擡腳徑直繞開他,疲倦地往酒店走去。
二人擦身而過時,佟綿又一次開口:
“把錢收了吧,我外婆的醫療費與你無關。”
但這天晚上,一直到臨睡前,谌醉舟都沒有确認收款。
長歎一聲,佟綿丢開手機,整個人悶到枕頭裡。
盡管他嘴上總說着跟谌醉舟不熟,可事實卻是他熟知谌醉舟的所有性格,知道他的固執,也知道他做好的決定任旁人如何勸說也沒用。
佟綿輕歎一聲,他也不知道自己該怎麼辦才好了。
重逢後他明明已經竭盡全力跟這人劃開界限,可好像總是适得其反,甚至還隐隐有着重蹈當年覆轍的意思。
當年剛認識谌醉舟那會也是這樣,在那堵牆的縫隙中,聽到谌醉舟竟然臭不要臉的開口找他要“觀賞費”,佟綿覺得這人簡直自戀得無可救藥,不想搭理他了。
可谌醉舟卻從此纏上了他,整天嬉皮笑臉地出現在他面前,不顧他的冷臉,強行把他拉入了那些不屬于他的歡聲笑語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