衆人這才察覺到裴時序的異樣，急忙叫醫護過來。裴時序臉上挂着淚，幾秒幹嘔一下，太陽穴直抽抽，胃裡翻江倒海，隻能不停地咽空氣。

他把臉埋進臂彎，不讓遲霁看見他的狼狽。感受到了他的閃躲，遲霁默默退出人群。

助理攙扶起他，給他遞紙吐口水，一路跌跌撞撞地上了車。導演在車門外，焦急道：“有什麼狀況一定要及時說……”

遲霁在人群外看着他，不再掩藏眼中的擔心和心疼。兩人的視線終于再次隔着人□□彙，車門關上的那一秒，裴時序看見了，他看見遲霁掉眼淚了。

還是在乎我的，對嗎？

就近找了個診所，醫生見他們浩浩蕩蕩一群人，吓得把脈的手都有些抖。他皺起眉頭，詢問了諸多事宜。

“小夥子情緒波動是不是有點大啊，最近胃口怎麼樣？失戀了？工作壓力大？”

裴時序沒具體說什麼原因，反正老中醫也說得八九不離十，他随意點點頭。

“醫生我沒什麼事兒，緩緩就行了。”類似的狀況之前裴時序看電視劇時也遇到過，劇情太刀，情緒上來了，哭得他幹嘔。隻不過沒今天這麼嚴重。

老中醫看他現在确實挺好的，沒給他開什麼藥，叮囑他，若有不适，及時就醫。

“嗯嗯嗯。”裴時序乖乖點頭，臨走前還是問醫生拿了點胃藥。

出了診室，留守的工作人員急忙上前：“醫生怎麼說？”

“吃壞肚子了。讓楊導不用擔心，休息一下就好。”

工作人員把消息同步給導演，對他繼續道：“楊導說，先回去休息，明天不舒服的話就再休息一天。”

目送走工作人員，裴時序對一旁知道實情的小蔣端起老闆架子：“不許提什麼壓力，什麼情緒，什麼失戀。問，就是吃壞肚子了。”

“那裴總問……”

“我姐更不能說啊！”

劇組這邊接到消息後，最如釋重負的是楊珊。在此之前，她拉着副導演一陣叨叨。

“我是不是壓他壓太狠了？他這幾天都悶悶的，完了啊，這要讓裴清絮知道我把她弟欺負emo了，她不得抄家夥過來跟我幹一架啊……”

“行了行了，多大人了還幹一架？你們倆大學還沒打夠啊？”副導演這邊也急，不過據她觀察，真正影響裴時序的，并不是工作，“而且，我覺得小裴這狀況跟你沒多大關系，别多想了。”

“那跟誰有關？”

副導演剛想說話，楊珊就跳了起來：“吃壞肚子了。盒飯有問題？”

“人沒問題就行。開工吧。”副導的話轉了個彎，沒多說什麼。

遲霁這邊也收到了消息，但顯然沒有輕信這個說辭，私下讓小張去找小蔣打聽，答複依舊是，吃壞肚子了。

聊天框内反複編輯着一句：[好點嗎？還難受嗎？我……]

消息遲遲沒有發出去。他這個界面停留了半小時，滑動着兩人的聊天記錄……翻到了兩人的頻繁交流的開始。

起初，遲霁提出cp營銷方案，單純是因為裴時序是為數不多能跟他組起cp的人，各種營業也隻是為了工作。

漸漸地，他發現情感開始失控了。

陌生情愫帶來的是不安全感，他怕自己越陷越深，再難自拔。也怕這段無疾而終的感情給他的事業帶來毀滅性的打擊。

他隻能不斷警醒自己。腦海中再次響起，那晚在公園通宵想了一夜的話——

裴時序有裴家庇護，名利場隻是他的遊樂場，他任何時候都可以随心所欲。但我不行。

他們一旦被曝光，等待遲霁的會是無數的審判和責罵，更嚴重的——他将被迫離開熒幕。

遲霁不能讓這事發生。以他現在的能力，還承擔不起這個風險。

所以，他和裴時序，離開了cp超話，是不可能的。

他們之間隔着的，不隻有階級，還有輿論，以及不被認可的取向。不是所有人都能像裴時序一樣勇敢，有試錯和擁抱的勇氣，以及表達和感受的權利。

遲霁做不到，他已經習慣了謹小慎微。這一路走來，他隻有他自己，他的試錯成本太高了。

他不可能，也不敢，為了一段朦胧的感情壓上全部的事業和前程。

……

遲霁再次掀起眼簾，眼中帶着決絕。

我必須放棄這不穩定的情愫。

他将編輯的文字一個個删除，退出聊天框。

在完全消除對裴時序的感情前，兩人最好還是不要過多接觸了。

聊天框的另一邊，裴時序目不轉睛，盯着[對方正在輸入……]這幾個字，盯了有半小時。

“啧，怎麼不輸入了？發了？沒收到啊。卡了嗎？？”裴時序自言自語，反複刷新聊天界面，始終沒看見新消息，“沒發啊……”

得出這個結論後，裴時序的每一口呼吸都變得格外沉重，心髒中間空落落的，外沿像是被捏住一般，時不時用力，難以忽視的酸脹感。

他剖析着雜亂無章的心情，慌亂，不安，焦躁，壓抑……以及期待。

讨厭一個人是不會這樣的。

原來是喜歡啊，原來喜歡這麼難受啊。

那我不要喜歡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