目的達成。裴時序拿起副駕上的劇本和人物小傳,打開車門,往電梯門跑。
按下樓層時,他頓住了,這麼快上去,會不會被遲霁發現我在樓下蹲着啊……那等幾分鐘吧。
手表上的指針轉得可慢了,裴時序等不及,在秒針轉完半圈後按下樓層數。
“叮——”電梯門開。
坐在樓梯間抽煙的遲霁煙還沒點上,轉頭就看見抱着一堆書的裴時序。
見到喜歡的人,小狗眼睛總是亮晶晶的,“嗨。”
“來,來這怎麼快啊。”遲霁把煙收起,嘀嘀幾聲開了密碼鎖,“進來吧。”
進屋後,裴時序一眼就注意到了茶幾上的胃藥,還有垃圾桶裡吃了半碗的粥。
又不好好吃飯!
遲霁盡可能讓自己平心靜氣,“你要喝點什麼嗎?”
“我餓了,要吃飯。”
“點外賣?”遲霁拿出手機,被裴時序攔住。
“我挑食,外賣不好吃。”
“那出去吃?”
“太冷了,會感冒的。”說是怕冷,其實是怕遲霁生病,“想不想吃火鍋?我讓人送來。”
沒給遲霁拒絕的機會,放下書就跑去廚房找上次買回來的鍋。
好莽撞的人啊,風風火火地撞進遲霁的生活,一點點把他的心塞滿。
看着他的背影,也隻敢注視他的背影。一旦他們對視,遲霁就會暴露自己的怯懦。裴時序一點都不藏,眼裡的愛欲如浪潮,将他圍堵,吞噬,讓他潰不成軍。
更可怕的是,他開始甘之如饴。這種東西比尼古丁更讓人上瘾,同樣的,如果開始戒斷,那反應會更劇烈。
裴時序,你要我怎麼辦啊……
“沒醬油了,我下樓買點,你還缺什麼東西嗎?”裴時序摘下圍裙,在玄關處邊換鞋邊說。
遲霁拿了個口罩給他,考慮到裴時序不喜歡煙味,道:“幫我買個煙/彈吧,草莓味的。謝謝。”
“好。”他揚起笑,把臉湊過去,想讓遲霁幫他戴口罩。
這次遲霁沒慣着他,把口罩塞他手裡,轉頭去廚房洗水果。
裴時序還沒走多久,門鈴就響了,遲霁去開門,小蔣把大包小包的食材遞給他後,一句廢話沒多說,“裴總說您不吃辣,所以沒有辣菜。湯底是藥膳湯底,您放心享用。”
“好……辛苦了。”
把餐盒放到桌上,遲霁每打開一盒,心就多動搖一分,就連他随口一提的酥餅,也夾在其中。
他何德何能,讓金枝玉葉的小少爺為他費心費神。
門鎖被轉動,緊接着屋子裡被亮堂的聲音填滿。
“我回來了——”裴時序手上提着兩個購物袋,“看我買了什麼!冰淇淋!”
“給我吧。”遲霁接過袋子,把冰淇淋放進冰箱。
裴時序不知道他心裡的波動,隻感覺到他軟和不少,沒了之前那種硬邦邦的疏離和客套。
兩人久違地坐在一起吃飯,熱騰騰的霧氣在暖橘色的燈光下遊離,電視沒人看也開着,伴着細碎的笑語,屋子不再沉悶。
說是來讨論劇情,其實劇本根本沒翻開,酒倒是開了幾瓶。遲霁狀态逐漸松弛,不免貪杯。
微醺是最好的鎮靜劑。夜幕剛落下,遲霁就開始打哈欠了,裴時序坐在沙發的另一端,裹着毯子,嘴裡嘟嘟囔囔,說着幼兒園時期,自己是怎麼和别的小女孩搶發卡。
哈欠帶出眼角的濕潤,遲霁撐不住了,好久沒這麼困了,開始下逐客令:“你要不要回家休息了。”
“說得好像我不回去你給我在這睡一樣……”
“?”
“小蔣來接我了。”裴時序氣呼呼地站起來,身上裹着搶來的毯子,步履蹒跚地往門口走。怕他摔倒,遲霁用晃悠悠的身體扶住他。
送他安全上了車,遲霁才松口氣,煙都不想抽了,把自己扔在床上,任由困意裹挾。
喝了酒的裴時序可勁鬧,一回到家就衣服鞋子一甩,抓起小花揉在懷裡,“你說你爸怎麼還不同意我們進家門啊,是我做得還不夠好嗎?你和你爸一樣不愛吃飯,你可不能和他學噢……你爸……”
這段時間,裴時序三天兩頭往遲霁家鑽,今天是讨論劇情,明天就是讨論人設,還以為會消停一日,他又“一不小心”把劇本落在遲霁家了。
朋友都說,讓他别太主動,玩點欲擒故縱,讓遲霁也來找找你。
對此,裴時序隻能說他們不了解遲霁。好不容易讓他探出點頭,一玩欲擒故縱,保不齊又縮殼子裡。
追他得用“纏郎”那一套。裴時序一哼唧,遲霁再怎麼拒絕,最後也會放他進家門。
裴時序也很懂“發乎情,止乎禮”,沒有一再提醒讓遲霁接受自己,而是把選項推給遲霁,讓他自己定奪。
誰都沒提“喜歡”,卻把“喜歡”滲透到了生活,衣櫃裡多了些不屬于自己的衣服,客廳裡花花綠綠的抱枕是裴時序帶來的。
平緩溫和的進展持續到了拍攝前夜。
夢魇再次将遲霁困住,他從床上驚醒,卻怎麼都擺脫不了恐懼。
他夢見了,裴時序離開的背影,夢見了,酗酒堕落的自己。憑借想象拼湊起來的畫面再次浮現。
遲霁起身打開窗,一陣春潮撲面而來,從櫃子的暗格裡拿出一本日記本。
這是少有的,關于母親的物件。
一頁頁翻開,前半部分字迹清秀,筆底春風,似有萬物生長,中間部分字迹逐漸潦草,語序混亂,末尾部分隻有亂塗亂畫,有刀割的痕迹,也有鏽了的血漬……
從日記本不難看出,母親是如何因一個男人的欺騙背叛,從明媚溫婉變成可怖可憐。她本可以活得很好……
從理解這本日記開始,“愛”在遲霁的字典裡就變得猙獰。此後他堅信,不要愛上任何人是保護自己的一種方式。
但現在有推翻這個想法的沖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