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楠走到樓下,終究回頭看了一眼,但也僅僅一眼。
溫熱的水從頭頂沖刷全身,将心裡的紛雜淩亂沖散,将宋朔留在他身上的味道去除。
原本以為聽到宋朔親口說不喜歡談易然,會至少給他一層解脫,但真的聽到了,轉身後他卻開始怨怪。
既然不是因為有喜歡的人,為什麼就能愛上他呢,哪怕一點點。
六年相處,怎麼會沒有快樂溫存,蘇楠也會有感覺自己是世界上最幸福的人的時候。
在做完,宋朔将他緊緊抱在懷裡;每天他都會在宋朔的懷裡醒來;還有宋朔說那是他們的家時;生病時宋朔也會照顧他,那雙撫過他額頭的手,都讓他感到幸福。
盡管如此,宋朔也沒有愛上他一點點。
愛情為何如此艱難。
哥哥隻告訴他世界上男人多得是,卻沒說讓喜歡的人愛上自己是一件比登天還難的事。
水漫過蘇楠的眼睛,他順勢合上眼,不争氣地想,宋朔回家了嗎?前兩天下雪,今天化雪氣溫很低,再站下去真的會被凍壞的。
他想裝作大義凜然,畢竟本就是他先喜歡,先追人,先說試試,所以失敗了,後果可以自己扛。
但無可避免的,他還是怨了,他不可能沒有一點怨恨。
可即便有怨恨,即便決定與宋朔訣别,他也無法看着宋朔不顧自己的身體。
分手第二天,蔣志說宋朔病了,他就在想,那晚實在是太過倉促了。
其實他和宋朔,都沒有好好告别。
在蘇楠的設想中,就算他們分手了,但他們之間其實沒有那麼多怨和恨,雖然分手後應該要各奔東西,形同陌路。
但至少能坐下來好好吃頓飯,把這些年他們的點點滴滴細數清楚,可能最後的最後他還會抱怨一句,你怎麼就不能愛我一點點嘛。
宋朔會不好意思的低頭,他也就放過他了。
然後他該囑咐宋朔,要好好照顧自己,天冷了記得加衣服,不能在降溫時踢被子,工作也要勞逸結合,不能沒個譜的加班。
要好好吃飯,六年形成的飲食習慣應該能讓宋朔在他離開後,不把自己弄出胃病。
他不恨,宋朔又是那樣平和的性格,他們怎麼都該是體面分手。
他深愛過宋朔,想給這段感情一個體面的結束。
但不知道哪裡跑偏了,他們之間,朝着越來越糟的方向發展。
鏡子裡,水從蘇楠額前滑落,經過臉頰滴在胸前,緩緩流過那裡的一片紋身。
削瘦的肩微微顫動,蘇楠擡手撫上心口,突然崩潰,蹲下将自己抱住,沒有顧忌地大哭起來。
哪怕再早一點呢,如果宋朔能早一點主動,早一點有回應就好了,哪怕隻有一次。
在他們第一次吵架離家,或者一年前,甚至于在他說出分手前,宋朔能主動那麼一兩次,能為他和談易然的關系解釋。
宋朔早主動一些,也許就算他不愛他,他也可以堅持下去吧。
現在這樣有什麼用,他已經決定走出去,一切都遲了。
深夜,酒吧。
蔣志攔住正給自己灌酒的宋朔,“不是,你大半夜把我從家裡挖出來,就為了欣賞你喝酒啊。”
宋朔把酒搶回來,繼續喝。
眼瞅着死黨最近的消沉,而且宋朔這個星期每天都去找蘇楠,似乎也無濟于事。
蔣志琢磨,“這次,這麼嚴重啊?”
宋朔:“蘇楠要離開晉城了。”
蔣志跳起來,“哇擦不是吧?這麼嚴重?你怎麼知道的?”
“他辭職了。”
“哦,”蔣志坐下來,怨宋朔大驚小怪,“就辭個職,不至于。”
宋朔搖頭,“不,他要走了。”
“你又知道了,真這麼了解,能把人氣成這樣?”
“我看你這次,是真把人惹惱了。”
“恩,惱了,都不回來了。”宋朔難受地說着,仰頭灌下一整杯伏特加。
蔣志驚訝地盯着身邊的人,這麼多年,他這個發小還沒這麼情緒外漏過。
“惱了就哄啊,有在我跟前這勁,你把蘇楠哄來,包心疼的。”
“哄不好了。”宋朔知道,當蘇楠把那些問題都問出口後,就是真的要放下了。
他是真的要離開,不要他了。
蔣志恨鐵不成鋼,“當時有沒有說過嘛,那個談易然就是顆爆雷,哪家好人受得了啊。”
“你也是老實,為了一條腿,準備把自己一輩子搭進去啊。”
蔣志從小就讨厭那個嬌生慣養自私自利的小少爺,隻是沒想到談易然為了救宋朔是真敢往上撲,也就是那時候,他開始對談易然口下留情。
但十來年照顧,現在談易然腿也沒有太大問題,讓他兄弟搭一輩子進去,他說不出什麼好話來。
“别喝了,”他真怕宋朔把自己喝死,宋朔這樣的人,什麼時候借酒澆過愁,“當我狼心狗肺,咱把話說回來,當年那綁匪要綁的是誰,要綁的是他談易然,你還不是為了護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