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是說下山曆練,其實吳臣壓根沒當回事,那田大姐的鬼故事是他親自聽的,多半是心虛寡婦的心理作用,不會再來了,就苦了他,要一整天盯着黑豆這張倒黴臉。
黑豆聽到對面傳來一聲輕輕的歎息,擡起頭,發現吳臣正一隻胳膊撐在桌上,托着下巴,毫不掩飾地盯着自己,那眼神直愣愣的沒有神,一看就是在發呆。
空蕩蕩的城隍廟裡除了一尊大神像,沒什麼其他東西,活物更是隻有他們兩個。無聊之下,吳臣的眼睛沒處落腳,隻好将就着看一看黑豆,但黑豆不願意,他被吳臣看得全身刺撓,忍無可忍地開了口:“看什麼!”
吳臣被吼了一聲,眼皮子都沒眨一下,就着這個發呆的姿勢又歎了口氣:“看雪,看星星,看月亮。”
黑豆一張臉黑得發亮,跟什麼雪星星月亮沒有半點關聯,所以認定吳臣閑着沒事正在發癫,跟癫子沒什麼好講的,于是“嗤”了一聲,不再接話。
他不挑刺了,吳臣反而有點寂寞,換了隻手墊下巴,忽然産生了點交流欲,問黑豆:“诶,大師兄,你說你到底為什麼跟我過不去?”
黑豆一擺手道:“誰閑着沒事跟你過不去。”
還不承認?吳臣笑了笑,并不在意,他本來就是沒話找話,不期待聊出個結果,轉了轉眼珠,又有了新話題,黑豆比他年長一些,從小在随緣觀長大,興許認識老吳。
他随口問道:“你有沒有見過我爸啊?他以前是什麼模樣?”
話剛出口,黑豆很明顯地怔了一下,然後惡聲惡氣地回答:“不認識,不記得!”
不記得怎麼會知道不認識?那就是既認識也記得了。
吳臣在心裡暗暗地想,瞧這架勢,老吳别是欺負過他,現在算到我頭上了吧?不應該啊,老吳離開随緣觀的時候他才多大,逮着個小豆丁欺負有什麼意思?
他心思一動,就想套話,然而還沒張嘴,門口走進來一個人。
吳臣轉頭一看,居然是那田大姐。
怎麼?她那死去的丈夫真掀棺材闆了?
田大姐進來的時候神色像剛見了鬼,惶急慘白,直至看到城隍廟裡有熟人駐紮,這才略略松了口氣。
吳臣沖她咧開一口整齊的小白牙,熱情地打招呼:“田姐姐,出什麼事了嗎?”
黑豆被他一聲“田姐姐”喊得虎軀一震,擰着眉毛看了他一眼。
甜膩歸甜膩,這份熱可可似的熱絡正是田大姐所需要的,她如同見到了救星,向吳臣那張小破桌撲了過去,一把抓住他的手:“小師父,你給我的那張符不管用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