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隻妖靈。
沈清短暫地駐足了一秒。
這隻妖靈能被門禁這麼低端的科技捕捉,實在虛弱得厲害,沈清不打算管它,提着傘進了樓。
電梯到達頂層。
沈清進門換鞋,習慣性地摘下眼鏡放在了玄關矮櫃上,然後緩慢閉上眼。
再睜開時,他的視野裡多了一些東西。
幾縷微弱的黑色霧氣飄蕩在客廳裡,上下極慢地浮動。
沈清想起來,晚上出門急,忘了關窗。
他有些厭煩地擡起手,食指虛虛地在空中勾了一道符文,那幾縷黑霧如同被吸引,晃晃悠悠地朝他飄了過來,纏在那道看不見的符文前面。
沈清領着這些黑霧走到陽台那扇敞開的窗邊,然後彈煙灰似的動動手指,把黑霧抖了出去。
他握住窗戶的執手,關窗前俯瞰了一眼窗外。
和平花園很大,但隻有六棟住宅樓,其餘的面積全被作為了綠化和公共設施,即使是冬天,那些花草樹木也沒有枯敗發黃的迹象,一到晚上,小區還會圍着這些植物打上五彩斑斓的氛圍燈。
隻是他眼中,此時那些花草樹木間彌漫着大量絲絲袅袅的黑霧,像靜止在水中的黑色綢緞,透着一股妖異的美感。
視線放遠,目之所及的道路、建築和空地上全都是這種黑色霧氣,它們幽靈一般随處可見,仿佛整個世界都被這場大霧掩埋。
生靈遊走其間無知無覺,除了他自己。
沈清看了幾秒,面無表情地關了窗。灰色的玻璃減淡了窗外黑霧的存在感,也映出了包括他在内的客廳景象。
房子的裝修風格偏冷色調,家具基本是黑白灰,除了牆上的幾幅挂畫和沙發角落裡棕黑色的落地燈沒有多餘裝飾,連燈光也用的是冷光。
房子裡冷冷清清的,沒什麼生活氣息。
整個空間内最沒生活氣息的當屬沈清自己,他穿着還未來得及換下的黑色西裝,在玻璃上映出輪廓清晰的黑影。
此時,一個粉紅色的東西對比強烈地飄在黑影肩膀上一寸的位置。
竟然跟到家裡來了。沈清神色略微詫異。
他下意識地去檢查自己身上的防禦靈術——完好無損,今日靈氣也沒有過量使用。
沈清眼神冷冷地看向肩上漂浮的小妖靈,它跟過來想幹什麼沈清心裡再清楚不過了。
現今世界人.妖混雜,其中妖物大緻可分為兩種,一種是普通生物長期受妖氣侵染,或突然接受高濃度妖氣異化成妖,另一種是因【創世】爆發,孵化出的新生妖物。
但後者隻有靈沒有實體,妖靈維持靈的形态需要消耗大量妖力,所以妖靈必須趕在消散之前找到軀殼寄生。
這個過程被術師稱為“降靈”。
沈清從小就知道自己體質特殊,跟江喬妖感值為零相反,他的降靈率高達百分之百,幾乎是千萬分之一的概率。
這意味着他可以任意地使用各類妖物的靈氣,再強悍的靈術在他手裡都能遊刃有餘,這樣的天賦,足以成為最頂級的術師。
但危險的是,他的體質對所有妖物都有緻命的吸引力,它們都想奪得他身體的使用權。
沈清不得不時刻注意自己身上的防禦靈術,嚴格控制靈氣的使用。但凡他身上的防禦靈術松動一點,他立即就會變成令各路妖物垂涎三尺的美味。
眼前圓圓的妖靈表面泛着淡粉色的光,像一隻長了細絨毛的水蜜桃。
虛弱成這樣,還想打他的主意?
不知死活——
沈清食指稍稍一頓。
隻見那隻淡粉色的妖靈突然“啪叽”掉在了他的肩膀上,然後非常努力地滾了兩圈,撞到他頸側停了下來,接着貼着他的脖子輕輕蹭了蹭。
小小的一個,好像在試圖讨好他。
這隻妖靈軟乎乎的,貼在他皮膚上有微溫的觸感。
幾秒後這隻桃子就癟塌了下去,有氣無力地在他肩上流成一灘。
沈清:……
他伸手把妖靈從肩膀上取下來。
半死不活的靈體從他的掌心向四周攤開,流得指縫間到處都是,要散不散地趴伏在他手上——隻要沈清輕輕一握,這隻小妖靈就會消散成跟外面一樣的黑色霧氣。
可這家夥好像不知道怕,完全沒意識到自己惹了一個什麼人。
它兢兢業業地把流出去的靈體一點一點吸了回去,整隻靈又恢複成一顆飽滿的桃子模樣,然後在沈清的手心裡大大咧咧地翻了個身。
沈清沉默地看了它一會兒,手指威脅性地收了收力:“碰瓷?”
被他一壓,這隻妖靈辛辛苦苦吸回來的靈體維持了沒一會兒又開始潰散,水靈靈的桃慢慢癟了下去。
沈清看了眼逐漸朝面餅的方向發展的小妖靈,轉身去了沙發。他附身伸向茶幾底部,輕微的機括聲後,緩緩送出一個淺底的抽屜隔層。
抽屜裡邊整齊地排放着一盒朱砂,一沓未使用的黃色符紙,幾束香,一隻細杆狼毫,還有一些常見的術師法器。
沈清取出符紙,提筆一氣呵成,然後簡單粗暴地抓住手上的妖靈往符紙上一拍。
紅光沿着朱砂畫的紋路閃過,符紙泛起了小妖靈身上那種淡淡的粉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