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清繼續向後翻,照片記錄了龐平各個時間段的成長,從小不點兒去幼兒園,再到背着書包上學……有一張照片裡他舉着一張彩色的蠟筆畫,畫上畫了三個小人站在一棟房子前面,畫面的左邊還有一株枝葉繁茂的大樹。
再往後是一張過生日的照片,龐平的臉從稚嫩變為了青澀,他帶着生日帽,面前的生日蛋糕上插了一個“13”形狀的蠟燭。
程延正看得起勁,相冊上的光芒忽然離他而去,他一擡頭,看見沈清甩了甩手腕,光芒也跟着他的動作一晃一晃的。
“沈先生,累了吧?”程延殷勤地伸出手,“我幫你舉會兒。”
沈清下意識地瞬間拿遠,仿佛程延伸過來的那隻手是什麼洪水猛獸。
程延:“?”
“不好意思,”沈清握着手機扶了扶眼鏡,“手機屬于很私人的物品。”
“私人?”程延似懂非懂,但是他看出了沈清的拒絕,立馬換了一個思路,“那我來翻。”
沈清這回對他的提議表示默認。
程延把相冊拿過來,接着那張生日照繼續往後。
他“诶”了聲:“你有沒有發現從這張開始,”程延把照片又倒回那張生日照,“他就嗯……不開心了。”
“而且後面的照片裡再也沒出現那個男人了。”
程延接着向後翻,相冊剩餘部分竟全部是一片空白。
“空的耶!诶——”
相冊上的光線一轉,沈清移開手機,環顧房間。
龐平的屋子收拾得很幹淨,擺設也簡單,一張床,一個大衣櫃,靠窗放了一張厚闆書桌,再加上這個書櫃就是全部了。
沈清把相冊從程延手裡拿回來放回原處,繞過他去檢查衣櫃,又半蹲下來察看了床底,沒什麼收獲。維安部來過,有疑物肯定早就收走了,這也在意料之中。
沈清剛站起身,對面的窗戶忽然“啪啪”地響了兩聲,像是有東西在外面拍打玻璃。
雖說妖瘴内發生什麼事都不稀奇,但這個時間點就卡得十分微妙。
他下意識地轉向程延,對方一臉無辜回望他。
沈清:……
沈清走到窗邊打開窗戶,一個腦袋接着從他身邊擠進來。
程延掃了眼窗台——這棟老房子的窗台就是一塊巴掌長的水泥闆子伸出窗外,闆子上空空蕩蕩,什麼都沒有。
他又把上半身探出去。
主卧的窗戶對着院子裡那棵老梧桐的側面,數根枝條橫在窗外,伸伸手就能夠到,剛才拍打窗戶的就是這些枯枝。
“你在找什麼?”
“觀察周圍環境,”程延嚴肅地轉頭,“我們要時刻提防危險的東西冒出來。”
……這裡就屬你最危險。
沈清懶得理他,轉身走出房門。身後程延關好了窗,又哒哒哒地跟了上去。
二樓中心挑空,從回字形的走廊向下能看全整個客廳。同樓下一樣,主卧對面是另外一間卧室和衛生間,也都緊閉着門。
沈清大步走到那間房門前,握住門把手一擰——門剛打開一條縫,氤氲的黑霧就從縫隙中冒了出來。
沈清掃了眼門縫裡海草似的黑霧,把在門把上的手幹脆一推。
程延一臉好奇地站在他背後一步看着。
房門後并沒有出現另一間房,确切地說,連空間都沒有,整個門洞被黑霧塞滿,仿若長滿了絮狀的黑色菌絲。縷縷黑霧湧動,卻始終隻在門框裡邊活動,沒有進入樓内。
沈清對門後的情況早有預料。他們一直是面對着這棟樓走的正門,看不到背面的情況。這樣看來,房門後就已經是妖瘴的邊界了,也就是說在這個妖靈的意識中,門後的房屋不存在。
可是為什麼會不存在呢?他回頭看了眼龐平的房門,心裡有了個猜想。
他收回眼神,意味不明地掃過面前這隻妖靈。
“原來這棟樓隻有一半,诶另一半呢,另一半去哪兒了?”
程延對他的目光似渾然不覺,邊說邊朝門内伸手,被沈清捏住手腕截了回來。
沈清皺眉:“不知道後面是什麼你就敢伸手?”
妖瘴内是妖物的意識留存,也是妖物唯一的清晰意識,而其他黑霧彌漫的地方則是它的意識混沌之所,那裡面或許是一片虛無,或許是一片混亂,又或許藏匿着各種危險。
術師在妖瘴之内,都會遠離妖瘴的邊界,以免被妖物不受控的意識影響心神,甚至丢掉性命。
沈清當然不是對這隻妖靈好心,隻不過它現在用的身體可是實打實的血肉之軀。
他打算出了妖瘴就把程延身體裡的妖靈逮出來,要是這具身體在妖瘴裡受到什麼損傷,善後起來就有點兒麻煩了。
程延:“我錯了。”
認錯速度快,态度還很誠懇,說完便立正站好,一副乖乖等挨訓的模樣,沈清想刺他兩句都找不到地方落針。
程延一閉嘴,周圍就安靜了下來。
沈清忽然發現,那個隔一段時間就在樓梯上響起的腳步聲已經很久沒有出現了。
他走回走廊上,屈指輕輕敲了兩下木質欄杆,輕聲向下:“齊旭?”
一樓靜悄悄的,沒有回應。
對面樓梯下小隔間的門打開着,慘白的月光照進去,裡面空無一人。
沉靜的環境中有幾聲持續不斷的低聲嗚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