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棟建築内部中空,共有七層,每層的環形回廊一側模糊不清,隻能看見格間門頭上方的白紙燈,另一側往下可以看見一樓的圓形空地。
建築内左右兩側各由一架“Z”字型樓梯相連,每段樓梯中間也挂着一盞白紙燈,光照範圍集中在中部,樓梯首尾隐在黑暗中,跟同樣漆黑的環形回廊融為一體。
整棟樓落針可聞,腥臭撲鼻,仿佛一個巨大的腐爛殘骸。
一樓到二樓的木梯上,一塊明亮的光圈正一頓一頓地移動。
沈清舉着手機,每上一個台階就矮下身把小個子謝甯拉上來。
謝甯半點沒有麻煩到别人的自覺,樂呵呵地揣着手在階梯下等着,沈清一轉身,他就把手抽出來舉高了晃來晃去。
“沈老師,這也沒辦法,”沈清不讓他喊清清之後,謝甯從善如流地換成了聽得最多的“沈老師”,他比劃了一下旗袍膝蓋位置的口子,“我倒是能自己上,就是這裙子得撕成高叉,出去之後老太太那兒不好交代。”
沈清不輕不重地哼了聲,不認真聽的話很像說了一句“嗯”。
一隻【A+】以上級别的妖靈,跨不上兩尺高的階梯。
鬼才相信他的屁話。
以這家夥的作風,單純就是能偷懶就偷懶。
在家的時候除了睡就是吃,吃完就癱在沙發上看電視,出門要麼窩在沈清口袋裡,要麼坐在沈清的肩膀上,活脫脫一懶鬼轉世。
不過老太太瘦小沒多少重量,沈清也懶得跟他計較,就當拎了一隻成了精的啞鈴。
當然,這隻啞鈴要真是啞的就更好了。
“咚咚咚……”
謝甯被拎着雙腳離地,擡頭向上看了眼:“你家狗來了。”
一團黑色的東西“嗖——”從他們身邊蹿了下去,咚咚的動靜停了一秒又響了起來,那東西從下面又蹿了上來。
這回它沒繼續往上,而是停在沈清的手電光圈内坐好。
光圈内是一隻黑狗,昨晚他們通過窗格見到過,它在馬賽克和妖獸的對比下個頭顯得小,但往沈清身邊一站跟一隻尋常的大型犬差不多。
它睜着圓溜溜的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沈清,等他一把謝甯放下來就開始瘋狂搖着尾巴圍着他的腿轉圈。
謝甯剛落地就被黑狗的尾巴抽了一記,呲着牙跳到一邊揉小腿。
沈清彎下腰伸出手,黑狗聽話地眯着眼仰頭任撸,尾巴歡快地搖出了殘影。
這隻黑狗從他們剛到木樓外就出來迎接,搜索一樓的時候一直跟在他們身前身後撒歡,上了樓梯,黑狗又來回短跑,一會兒當前鋒一會兒斷後。
不過它的效忠目标明确,謝甯隻是沾光。
“你怎麼這麼招狗喜歡?”謝甯邊揉腿邊問,“之前養過狗?”
“沒有,”沈清眼色不明地看了他一眼,“本來打算養的。”
“本來?”
“嗯,”沈清淡淡地應了一聲,“後面那隻小狗不樂意了。”
“喔……”謝甯想不明白,沈清人有意思,出手又大方,保準能把他的狗養得白白胖胖,這怎麼還不樂意?
他鄭重地下結論:“那狗多少有點不識好歹。”
“……”沈清摸在狗頭上的手一頓,嘴角壓不住地微微翹了翹,“我也覺得。”
謝甯沒注意到沈清的小表情,說完瞟了眼他手下那隻黑狗:“上一個晚上那種情況,我還以為它必死無疑。”
沈清知道他的意思。
這隻黑狗看着跟普通狗沒什麼區别,竟然在昨晚百來隻妖獸亂鬥的情況下還能存活下來,現在又出現在這個詭異的樓内,是個人都能看出不正常。
但沈清從它身上感受不到絲毫的惡意或者殺氣,完全就像一隻尋常小狗,圓頭圓腳圓肚皮,伸着舌頭“哈哈哈”地跑前跑後。
沈清拍拍狗頭,直起身招呼謝甯繼續上樓。
兩人到達二樓,沿着環形回廊走,最近的那盞白紙燈發着慘白的光,照出了後面半開着的門闆。
這間是第二層靠近樓梯口的第一個房間,與外面空氣中妖獸的腥臭味不同,這一間充斥着撲面而來的血腥氣。
很濃。
沈清把門推開,舉着手機向裡照,還沒看清裡面的情形,跟在他腿邊的黑狗先一步沖了進去,聽聲音繞着這間屋子轉了一圈,然後又跑了回來。
它這一跑動花了點時間,沈清通過它腳步聲的遠近大概估計出了房間的大小和格局。
房間很大,約莫占了這一層的三分之一,中間由立柱支撐,光線快速掃過,乍一看像立了一個個的馬賽克人。
手機光照範圍有限,沈清沿着黑狗跑過的路線走進了房間,舉着手機照在牆上。
隻見牆面上挂滿了各種各樣的刀具,大小不一,但全都開了刃,刀口上帶着暗色的陳年血垢,有的血迹還沒凝固,像是剛使用不久。
“啧。”
沈清走出去一段,聽見背後謝甯忽然開口:“看這兒。”
他轉過身,看見謝甯把門頭上高挂的白紙燈取了下來,提在手裡去照門闆。
門闆上陰刻着兩個古字。謝甯沒見過這種寫法,那應該是他被埋在土裡之後的某個朝代的字,它們相對于沅朝古字做了簡化,雖走筆線條彎折更圓潤,但與現代的字樣已經大差不差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