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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9章 第二十八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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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過我不喜歡小動物住在家裡。”雲菩從床上爬起來,跪在被子上,躲在紙的後面,“你可以把狗養在院子裡。”

閨女是她的容忍極限了。

不止小貓,小狗也喜歡暖烘烘的床榻,她小時候去娜娜家玩,隻要過夜留宿,娜娜家的小狗保準就在床上和她們睡一個被子。

母親握着那張紙,“你還記得。”

“你說過。”雲菩從下往上盯着母親,揣測着母親的神情。

母親木讷着,瞧不出喜怒哀樂,隻是蹙着細細的眉——她許久沒有打理過自己的妝容,不知道上次是什麼時候修的眉,眉尾的碎毛冒了出來,變成淡淡的扇尾,她自言自語地說着話,語氣裡滿是哀傷。

“我當年,應該是想要你的。”

“我猜到了。”雲菩說。

母親對她的種種矛盾的态度源自偶爾母親能想起來為什麼會選擇生下她。

從裴甯甯與母親的關系中她拼湊出了自己的來曆。

金墨想吞并中州,又憂慮華夷之分,因此選中了母親。

她與母親的共識其實是南梁。

若想出兵入關中,南梁為必經之地,歸自己所有總好過分封于關系不好的親戚。

南梁即燕雲十六州,隸屬古中州,坐擁秦長城,為兵家必争之地。越過長城與燕山,直至川西巴陵,都是平原,沒有任何可以固守的天險。

母親作為和親公主的使命就是保護陳國。

打不回來燕雲十六州,但太後可以垂簾聽政,尤其西信允許下一任君主之母與前任君王之妻并嫡。

母親可能是想通過她來控制燕雲十六州,這解釋了母親和裴妃之間那暧昧的關系——裴妃或許也是計劃中的一環。

隻是母親一病,所有的計劃都付之東流。

這會兒話趕話,聊着過往,母親記得自己最初的計劃,對她是和藹的,甚至,有些粘膩,會張開手臂,摟抱着她。

她倒不排斥這種粘膩。

視覺上,終究這是母親,不是那具冷冰冰而又僵硬的屍體。

反正母親病了,是個瘋子。

其實她也不知道倘若母親沒有生病,她與母親将是怎樣的關系,大概不是生疏,多半是僵硬、算計交織的複雜。

“你猜到了什麼?”竹庭垂下眼睫。

“你認識裴妃。”雲菩說話總是細聲細氣的,和小貓叫喚似的,必須挨近了,才聽得清她說的是什麼,“大概,就是這個樣子的吧。”

雲菩這個小孩不知為何特别的不喜歡裴甯甯,總是叫甯甯為裴妃。

“可我已經不記得了。”她輕輕地搖搖頭,“我已經不懂我為什麼要這麼做了。”她說,“我隻記得痛苦的每一個晚上。”

倏然間她有一種雲菩被佛或菩薩附體的錯覺,出現在她人生的目的是引渡她前往西方極樂。

有時雲菩就是會說一些與她的年紀與閱曆截然不符話語。

“因為你病了。”雲菩神情平靜,“得了病,你看見了自己,終于見到了自己身上的傷。你所求之事,皆是為了旁人的一颦一笑。你隻是忘了你要取悅誰,又為了誰,于是,隻剩下痛,或者,你為了你的家人,掏空了你的血與肉,變成一具行屍骷髅,或許這就是你的病症,你已經不在了,所以這種病,是來收走你的身體。”

“那另一端,會是平靜與安樂嗎?”母親魔怔般地呓語。

“你知道為什麼人死後要火化嗎?”她不知道該說些什麼,隻能和母親說些母親喜歡的禅語,“因為人死後,耳朵還在,所以聽得到,眼睛也在,能看得到的,隻是再不能理解了。或許萬事萬物有靈,或許隻是大夢一場,什麼是真,什麼是假,夢是假,卻聽得到,看得到,感受得到,現實是真,也是聽得到,看得到,感受得到,因此真亦是假,假亦是真,生亦是死,死亦是生。”

母親過世後給她留下了大量的佛經。

閑來無事時她會睡前翻閱着打發無聊時光。

讀的書多了,她認為禅隻是一種思想,僧人供奉的佛與修道士所信仰的神是一樣的,一種虛無,這種佛與神代表了一種善的追求與對俗世痛苦的解脫,這種追求把類似的人凝聚在一起,相互結識與扶持,讓佛變成佛,讓神變成神的實則是人。

隻是一旦形成了一股勢,就會成為了皇帝的趁手工具。

母親未必會想這麼多,她隻是希望别人告訴她,死後的世界很美好,滿足她的一切幻想,撫平她的所有傷痛,或者,死後是新的一世。

假如這個母親真真切切就是她的母親,她會滿足母親這個願望,但現在她也不知道這個竹庭和她算什麼關系——竹庭隻是這具身體的母親,而恰好,她和這個身體長得一樣。

可這不意味着她就完全地等同于這個她。

出于對這具身體的道義,她殘忍地告訴了衛竹庭生與死的真相,畢竟這具身體上的傷口是實打實的創傷。

“沒有死後的極樂世界,也沒有來生。”她說,“就算有來生,你能走的棋,前世已經踏盡,因此今生就是來世,就算存在轉世與輪回,下一世的你也不是你,你是這樣的人,這樣的模樣,經曆過這些事情,你才是你,不是這個樣子,未經曆這些事情,你也就不再是你。”

“雲菩,但我已經不想要這一途。”母親隻是哀傷着,永遠地哀傷着,不知道她在想什麼,甚至不知道她是在思考還是在追憶過往——母親很喜歡一遍遍的品味自己的痛苦。

當然,她也沒什麼立場去開解母親,甚至她不會去試着點醒母親,解除痛苦的唯一方法是報複,以牙還牙,以血還血,因為她美好的後半生還沒開始,前半生又過的……總之,她隻想徹底的選擇性遺忘自己的前半生,要是死在前半生,她絕對死不瞑目。

在母親木讷神智思索的空擋,她收了這番促膝長談的價。

或許她是有些當妖後奸妃的潛力,比如她很擅長摟着瘋母親的脖子,用各種利益拉攏着母親,說着别人的壞話,因為母親這種病讓她變得很自我,某種程度上,母親生病了,也學會了自私,大好時機此時不趁,更待何時?

隻是倒黴些,她念叨着諸葛文,而諸葛文陰恻恻地站在遠處門扉一旁,若有所思地盯着這裡,手裡還拿這個碗,聲稱要幫琪琪格洗碗,也不好好幹活,留琪琪格一個人滿頭大汗地擦碗。

視線交彙的瞬間,諸葛文從雲菩眼神中讀出些疑問,似乎是在問她有什麼事麼。

她便搖搖頭。

房屋燈火幽微,有些陰暗,這個住所采光不太好,窗戶小,但确實很暖和。

她望着雲菩勾着竹庭的脖子嬌滴滴地咕哝着,她說話聲音太小,聽不清說的是什麼,大概就是一些軟乎話。

這個女孩說話嗲,又很會撒嬌,個子比竹庭矮一些,被竹庭摟在懷裡就像一個漂亮的娃娃。

做為長輩,遠遠地看着,也會不知覺地憐愛偏寵三分。

有一瞬她羨慕了竹庭,她也想要這樣一個漂亮又會圍着她撒嬌的女兒,粘人又依賴她,願意整日地被她摟在懷裡揉搓。

隻是轉念間,她懂這樣弱不禁風的女孩是難以在這個世道中存活——她覺察到了亂世将至的氣息。

她一直在思索以陳國目前的兵力,是否能與整個大漠抗衡。

答案是否定的。

這意味着,可能官家也沒辦法和大漠撕破臉,直接接回竹庭。

她是陳國的将軍,不是大漠的居民,她不能——也無法始終貼身的保護竹庭。

來日事情與形勢将如何,她亦不知。

她覺得雲菩雖然長得柔弱,内心卻還算堅韌,除去喜歡跟竹庭撒嬌外,還蠻有性格的——這個可能也不全是雲菩的錯。

雲菩跟太妃娘娘那麼相似,天知道竹庭平時會怎麼溺愛這個孩子。

她暗自裡想着,或許一番教授,這個孩子可以護的竹庭周全。

隻是她看着雲菩的細胳膊和細腿就頭疼,甚至,她懷疑雲菩是否能拿得動菜刀。

她把洗好的碗遞給那個叫琪琪格的小女孩,走過去,在桌子旁坐下,拿出一些碎銀子,“給。”

“咦?”雲菩下巴墊在竹庭的肩上,說話時還挨着她娘的臉,杏子形狀的灰眼睛睜得更圓了,像幼鹿一樣溫馴乖巧。

“我出來的很匆忙,沒帶什麼錢。”諸葛文開始了,她這個矯情又很事多的女人開始嫌棄吃的不行了,“這裡得街市我也不是很熟悉,你拿去,買些正經肉。”

雲菩一瞬間理解了母親,她懂了母親常說的“溫爾都會往床上丢幾兩金子做打賞”,此刻,諸葛文的行為和她父親類似,像施舍叫花子一樣,丢給她幾兩碎銀子。

“我……”她剛想婉言拒絕,但看看那一荷包的銀子,粗略的瞄了一眼,大概有小二十兩。

她沉默了。

說起來諸葛文在她家白吃白住,水、炭火和飯食、換洗衣物、皂及擦臉擦身的香粉,這些東西都是要錢的。

而且最貴的是來月事時候用的棉花,那是從南洋運過來的。

倘若諸葛文是她的門客,她有這個義務,可諸葛文是她的敵人。

于是她默默地伸出手,接過了那個小荷包。

隻是諸葛文多少有些蹬鼻子上臉。

她太累了,這導緻她睡醒時又是晚上了,一睜眼,天還是黑的。

在這一天的功夫,諸葛文把她的鹵雞爪和昂貴的腌黃瓜給扔了,炖了一鍋煮湯的邊角料。

諸葛文是真的不講道理而且很自來熟,也不管是不是别人家,她統統認為自己是當家主母——延齡形容的倒也沒錯,真是當家大太太。

她起床就看見一盤子疊成山的牛脊骨和肋排,散發着牛肉的腥味,通過聞就知道諸葛文沒焯水。

而且諸葛文企圖像想管教自己女兒一樣管教她、琪琪格和裴笙,“你們,分一分,都吃掉。”

諸葛文都這麼不客氣了,她确實也做不到客套,便直說,“我生病了,胃不好,這段時間隻能喝粥。”

但琪琪格和裴笙是倆個活寶。

“你先吃,替我嘗嘗。”琪琪格把一整塊缺一口的脊骨扔進了她的粥裡,“你覺得壞沒壞,我聞着有點腥,按理說冰天雪地的,不應該壞啊。”

裴笙在掙紮一下,“我也腸胃不太好,吃太油了會不舒服。”

“你要吃肉,才能有力氣,拿得動武器,不至于任人宰割。”諸葛文總喜歡用大道理說生活中的繁瑣事,“弱者,隻能作為魚肉,你要學着——最起碼嘗試着變強,而不是什麼都不做,躺在家裡說你快病死了,那你可就真的來日病死了吧。”

裴笙是個牆頭草,隻要對上長輩,她就會默不吭聲地屈服。

無論家裡有幾個人,總是她一個人對諸葛文。

而且,這比她年輕時跟諸葛文吵架的那次更糟。

她年輕時不懂中州話,說的慢的話能勉強聽懂幾句,一旦說快了,是比較複雜的長句子,或者咬字吐字不那麼準,有地方上的口音,即便現在,她依然聽不明白對方在說什麼。

可她現在失去了裝聽不懂的最佳時機——母親自從發現她能聽懂後就沒跟她說過一句西信官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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