琪琪格也捧着一個一樣的要賣相沒有賣相,要味道沒有味道的碗,看來那涼面是真的難吃到不能吃的地步,所以她選擇米飯。
她到了一個年少輕狂的歲數了,一臉鄙夷的看着她,“你懂什麼,這樣能多吃幾天,你憑什麼以為,頓頓都有這種細米可以吃。”
娜娜無精打采地坐在椅子上,“琪琪格,論交情,我應該站在你這一邊,論過節,我也應該站在你這一邊,可是這個面。”她把面推到一邊,“太難吃了,我要吐了。”
“不要浪費。”琪琪格說,“你裝到了自己的碗裡就得都吃掉,下一頓可能就沒有紫蘇果子水和白米白面了。”
“說實話,”翠星河把筷子插在喂雞鴨可能這些小鳥都不肯看一眼的飯裡,“老實說,中州的官家不是太後娘娘的妹妹,棟鄂茉奇雅的小姨嗎?叫茉奇雅去弄一點。”
“什麼?”娜娜正艱難地往嘴裡塞飯,“你管她叫什麼?”
“棟鄂茉奇雅。”翠星河說,“怎麼了?”
她忽覺後背發涼。
第六感果然沒有辜負她,她及時的改口,“大娘娘去弄點。”
“已經兩次了。”茉奇雅不知道什麼時候回來的,又從哪裡鑽出來的,她就總是神出鬼沒。
她看起來很累,蔫巴巴的,“到第五次我就要把你吊城牆上,我和娜娜被吊了足足兩個時辰,你得賠我們四個時辰。”
“我還有三次。”翠星河說,“棟鄂茉奇雅,你家小宮女做飯太難吃了。”
“有吃的就不錯了。”雲菩坐下來,“你有沒有吃過加了點蟲子幼崽的燕麥粥?”
“什麼蟲子?”翠星河警惕地問。
“蒼蠅的。”她總覺得家裡彌漫着一股說不上來的奇怪味道,甚至她懷疑是不是二姨的屍骨開始腐爛了,“你想知道蒼蠅的小孩子是什麼味的嗎?”
“嘔。”翠星河極其做作。
“琪琪格煮飯還是比蒼蠅家的孩子好吃的……”她四處嗅嗅,“這到底是什麼味?”
娜娜無精打采地把面條推給她,“來,我們偉大的皇帝,快嘗嘗你内務府總理大臣做的面。”
這一推,空氣中的味道出現了細微變化,這讓她敏銳地定位到了怪味的來源。
她湊近了聞了一下,就把琪琪格揪過來,“這是什麼?”
“菌菇紫蘇柑橘水焦糖湯面。”琪琪格說。“能吃的,是好吃的。”
“雇一個護衛。”雲菩瞬間下了決斷,“要會煮飯的,叫太後的妹妹發她月奉。”
娜娜沉默數秒後輕輕擡起手環住她,“你又跟你娘吵架了。”她勸道,“雖然沒有人生下來就會當母親,也沒人生下來就是個好女兒,母女情誼重在經營與培養,但你娘實在是,沒有經營的必要。”
“你們聚在一起叽叽呱呱的。”紀鴦輕輕挑眉,“我總覺得你們是在密謀些什……”
雲菩隻做了一個簡單的動作,她把一碗面推過來,又拿走那個叫翠星河的女孩手裡的碗,擺在她面前。
無需任何解釋,她隻需要看和嘗,就差點吐了。
“這什麼鬼東西。”紀鴦尖叫。
“飯。”雲菩在她對面坐下,“她們說這是能吃的。”
“我要吐了。”紀鴦說。
“今晚我母親應該住在宮裡了。”雲菩這會兒又沒那麼讨厭了,“我們悄悄把你娘放回去吧。”
良久寂靜後,紀鴦收回看向碧紗櫥的視線,道:“謝謝。”
“但我不想此刻把我娘放回去。”她握緊了手,“是紀太妃為了官家的大業而害死的我母親……嗎?”她勉勉強強地加了一個語氣詞。
表妹豎起纖細的指,在唇畔噓道:“話不要亂說。”
“無所謂。”她說,“你的同伴聽不懂我的話,而你,你又知道什麼?”
“應該不是。”雲菩抿了口冷掉的茶水,泡久了,茶水變得很濃,甚至有些澀,“你娘可能隻是想給你生個弟弟或者妹妹,你父親可能隻是想換個夫人,紀太妃可能隻是抱有一些僥幸的心情,四公主可能沒想到孕産會死人,總之,湊在一起,就是兩條命。”
“我不想說了。”紀鴦突然又生起悶氣,自己去院子裡枯坐許久,半晌後又走回來。
“我有些舊衣裙,你們要不要?”紀鴦着重戳了戳奈曼娜仁那個混賬女人素白的手臂,“你是已經沒有任何衣服穿了嗎?”
奈曼娜仁和翠星河兩人湊不出一套完整的得體衣裙,娜仁穿的是心衣和羅裙,羅裙之下沒有褲也沒有袴,滿眼都是她的背和她手臂,而且她還喜歡把裙子拎起來,盤腿坐着,翠星河更過分,她穿的是一件二兩重的蟬翼紗制的交領裙,什麼都看得見,甚至不如不穿。
奈曼娜仁拽拽自己的心衣,“我這不是穿了麼。”
“漠西那邊,夏天的衣服就是這個樣子的。”雲菩解釋道。
隻是紀鴦沒有放過她,即便她的穿着是最整齊的,因為不知道為什麼,她最近總是覺得冷。
紀鴦把她叫到她臨時落腳的西廂房裡,屏退侍女,翻箱倒櫃找了好久,冷不丁翻出兩件心衣。
本來這樣的舉動就夠了,她真的明白紀鴦的意思。
隻是紀鴦極其可惡地直說了,“姨母是從未給你準備過嗎?女孩長大了要穿心衣的,不然的話,”紀鴦通過視線的快速一瞄,又擡起,“懂了嗎?”
“知道了。”她尴尬地接過那兩件衣服。
“你和茉奇雅關系好嗎?”紀鴦把翻出來的衣物裝回箱子。
“至少我不用嫁給東哥了。”雲菩坐在床邊。
她順手又把自己的舊裙子丢過去,“你要試一試嘛?”
陪雲菩去量衣服時她倒是明白了為何藍十七娘及紀二等這些她瞧不上的女孩喜歡玩幼稚又無聊的布偶。
給布偶換衣,梳妝打扮,這确實挺好玩的。
尤其雲菩可以充當一個頂漂亮的又會自己梳扮自己的布偶。
這會兒她又改變了主意,有個小表妹當小尾巴也挺不錯的。
她看着雲菩換裙子,“說起來,你和那個叫珠珠的姑娘關系好嗎?”
“珠珠?”雲菩擡眸。
“那個跟着你一起來又偷偷溜走的那個。”紀鴦有時很精明,洞察秋毫,但往往她的敏銳救不了她古怪的思路。“你們最好别是好朋友。”
“為什麼?”她問。
“因為珠珠會被茉奇雅殺掉。”紀鴦手撐着床沿,她搖搖晃晃地,“四姨把内衛交給了我,我準備唱一出反間計。”
她本以為紀鴦會三緘其口,遂也沒追問。
可今晚母親不在,紀鴦心情很好,湊上前來往她頭發裡插一些發簪和金钗,“我準備以内衛廣招暗探為由,大設考場,考試時發放飯菜。”她就是一個離譜的女郎,“隻需要考一場試,就能吃一頓免費的飯,是不是瞧着無傷大雅?”她對着銅鏡,露出胸有成竹的笑容,“隻要考了,她就成為我大陳的暗探。”
“你準備通過飯菜,栽贓珠珠投陳?”雲菩哭笑不得。
一時間她竟不知道是紀鴦計劃用一頓飯诓騙珠珠出現在考場離譜還是紀鴦把這件事說給她聽更離譜。
但最離譜的是她覺得紀鴦這個離譜計劃可行性還真的不低,主要珠珠跟慕如一起行動,慕如就是一個喜歡蹭飯的人,而且這件事一旦成了,隻要撿一個她不在的時候把這事捅出去,确實慕如和珠珠這輩子都徹底說不清了,她母親确實姓衛,可金墨的娘承平妃可是徹頭徹尾的東之東人。
“我一直派人暗地裡觀察她。”紀鴦道。“所以我有十足的把握。”
寂靜數秒後雲菩換了話題,“你有沒有侍女,會煮飯的,能分我一個嘛?”
“有。”紀鴦爽快的答應了。
這是這一天唯一一件好事,她可能終于能提前擁有一個廚娘,而且不需要她給廚娘發放月奉。
可天一亮,事情峰回路轉乃至急轉直下,猶如薩日朗珍藏的那些無聊的章回體戲說話本,第十八章生銜接着第十九章的死。
她正刷牙洗漱,卻見琪琪格拉着一個穿着淺粉裙子的小姑娘走進來,“我有小朋友了!紀鴦說讓我選一個小姑娘以後跟我們一起住,陪我玩,我就選了她。她和我差不多大,也喜歡家家酒和踢沙包。”
“行,你叫什麼名字呀?”她拿着毛巾擦臉。
突然熟悉的聲音響起,少女嗓音像黃鹂一樣,她清脆地說,“我叫綿綿。”
雲菩立刻轉過身。
萬萬沒想到,竟然又是罪魁禍首——琪琪格的好朋友綿綿——鄭瑚。
“怎麼……”她把到唇畔的那句“又是你”咽了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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餘姚。
客棧修建在運河的河畔,每逢清晨,窗外總是迫不及待地開始吵鬧,除了吆喝聲,便是來往船隻上幹活纖夫的叫喝。
珠珠不耐煩的用被子蒙住頭。
她想睡個回籠覺。
誰知打擾她清夢的是讨厭的慕如。
“起床。”慕如一把将珠珠的被子掀開。
“我再睡一會兒。”珠珠又把被子拉回來。
“我帶你去蹭頓飯。”慕如說,“好像是中州什麼書院的舉子考試,起來了啦,我們去吃早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