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母親，是那樣一言難盡的人，這裡的竹庭，隻能說有過之而無不及。

“你知道我說的是對的。”竹庭隻是悲憫的居高臨下俯視她，随即無視了她，“接受一些對的建議，并非是你錯了。”

雲菩很想像每個差勁男人一樣，發瘋般的指責竹庭瘋了。

可偏偏理智告訴她，這似乎是這個女人，唯一清醒的一瞬。

“那問題便是，”她其實很擅長生氣，隻是不得不壓抑，她是唯一不允許置氣之人。“我們究竟是什麼。”

于她而言，問題的症候在于，她到底是漠西的可汗，西陸的國王，還是中州的皇帝。

竹庭的回答絕妙但也微妙，“女子。”

這個答案漏洞百出，卻也難以反駁。

她搖搖頭，隻能報以一些虛僞又假惺惺的關懷，“你今天受苦了，好些了嗎，我們回去吧，你早點休息。”

母親喜歡佛的原因倒也顯然，她喜歡自虐式的苦修。

“又怎麼算得上受苦，”竹庭輕聲說，“淪落煙花之地的女子，日日都受這樣的磋磨，隻不過，不論貴賤尊卑，我們都一樣。”

“你這麼想又有什麼用，除了讓自己心裡難過，”她沮喪地說，“你都不如花點錢去把她們贖出來。”

話音未落，她就完蛋了。

竹庭和她不一樣，竹庭的身段太柔軟太靈活了，她壓根兒沒有自己的主見，别人說什麼，就是什麼。

“你說得對。”竹庭喃喃道。

她以為母親潑自己一身冰水，拎她出來說一通胡話是今日發瘋的收尾。

沒想到，這是個開始。

“我沒有錢！”她追在竹庭身後。

要不是這裡的竹庭跟母親用着一樣的名字，身體和相貌，她發誓，她絕對會把竹庭的腦袋砍下來。

起初，竹庭還說自己是太常長公主，得到一些恥笑和叫她拿聖旨出來的起哄後，随後竹庭徹底瘋了，她連她最痛恨的身份都接納了，“我是信國文聖皇太後。”

說完此話，人們的回應頗為耐人尋味，是啞然的寂靜。

她一時間隻想知道，外界傳聞裡，她到底是何等牛鬼蛇神，怕不是在地府裡點卯的黑白無常。

但她還記挂着最重要的事，“你别這樣，我出來的時候沒錢。”

不僅沒帶錢，她也沒帶首飾，現去當，她也當不出來幾個銅闆。

隻見竹庭眉頭微皺，随即她僅剩的名聲大概一丁點都不會剩了。

“我為我女兒挑選一些女侍。”竹庭極其荒誕地說。

“不是我，不是給我的。”她吓得連連擺手。

她還記得她在薩日朗家裡上晚課讀書的日子，那時薩日朗告訴她，發動一場宮變，隻需要幾百人，三千人，足以控制整個直隸，衛太子，是個廢物，司馬家，殺雞用牛刀，前朝太宗玄武門之手筆，是做作的藝術。

結果一晚上，竹庭就從新鄭搜羅出來了兩千餘伎人，站在街上，脂粉壓城。

兩千餘人，一人一刀，砍進宮裡，竹庭的老爹都能被剁成泥，做成牛肉丸。

她一時咋舌，甚至，諷刺意義上講，她對儒術這種帝王統治之道“肅然起敬”，的确，自商鞅始，秦人都值得五匹小馬。

“她那般說，隻是一時托詞。”她知道這是被馴服好，逆來順受的女人，哪怕是面對竹庭那種離譜的說辭，都會流着淚下跪叩頭謝恩，可下意識的，她仍然覺得這是她和竹庭二人，面對兩千士兵，“你們若有去處，可自行離去，若是家裡犯了事，沒入的樂府，想和我們一起走，我也會幫你們安頓。”

惹出這麼一個天大事端的竹庭根本不把節外生枝的這件事當回事，“雖然他是個混賬，”竹庭淡淡地說，“你是個女孩，是我的女兒，我原諒你的出生。”

她一腦門官司，氣鼓鼓地押着竹庭往家走，“你也可以不原諒，我們一别兩寬，你高興，我也高興。”

隻不過那時她不知道，最可怕的事還在家裡等着她。

安頓好竹庭，她覺得今天她必須破例，喝點酒冷靜下，拿起酒杯，又怕餓着肚子喝酒又頭暈惡心犯了病，于是去廚房找些點心。

一開門，就看娜娜捧着一個小炖盅，裡面是烤布蕾，“這個是珠珠發明的，叫奶油炖蛋，是甜甜的雞蛋羹，反正，比小雲菩念叨的蛋糕好吃多了。”

她鄭重地把烤布蕾擺在桌上，“珠珠告訴我，過生日的時候可以認真的悄悄許願，然後吃一個奶油炖蛋，這樣，在一年裡，你的心願一定會達成。”

說罷，娜娜擡眼，亮晶晶的眼睛看着清歌，殷切地捉着清歌的手，“我可以把我今年份的生日願望借給你，我還沒有過生日，就當今天是我生日吧，你可以用我的生日來許願哦。”

清歌這個半大不大的小姐姐看起來和小茉是一樣的幹癟姑娘，一下子不好意思了起來。

“雖然你是皇帝，可你也是個女孩子。”她對這一類幹癟姑娘一直都是有點好奇的，茉奇雅這樣，珠珠也這樣，真的，這樣的女孩子很奇怪，“女孩子都會有許許多多的心願，來，許一個吧。”

就在此刻，突然小茉在她身後尖叫，“娜娜！”

随後，小茉沖了過來，拽着她的手臂，“這個不可以，這個真的不可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