辛澄搬了個隻木凳坐在小廚房門前,看着胖師傅碼柴火,擇菜洗菜,又是刮魚鱗又是拆蝦線,進進出出,忙的腳不沾地,院子裡也都是水澇澇的。
早晨到現在,日頭漸漸升上來,辛澄便往旁邊陰影了挪了挪。
胖師傅又從外面水缸裡提了桶清水,進門時看見辛澄仍是穩坐釣魚台,忍不住問道:“你到底想幹啥?”
辛澄早等着他這一問,忙起身道:“有什麼需要我幫忙打下手的?順便告訴我郡主到底喜歡吃什麼吧。”
胖師傅擺手轟她走,“前兩天不就說了,殿下葷素不忌,鹹甜皆可,沒什麼特别的。”
辛澄跟着後面進廚房,“那她為什麼不吃我做的菜呢?”
“那你到底為啥非要殿下吃你做的菜?”
“當然是因為我喜歡郡主,說不定做出好吃的就能打動她呢。”辛澄說的一臉當然。
“咚”水桶砸在地上,因為提的人沒吃住力。
“怎麼可能!”龐師傅笑她異想天開。
辛澄叉腰,“郡主怎麼不可能喜歡我了?”
“你……哎,行……”龐師傅直擺手,“不說那沒用的,就說我,那我幹了這麼多年的手藝不比你強?那殿下要是這麼容易能被好吃的打動,不天天來纏着我做好吃的?”
辛澄回過神來,一想,是這麼個道理,郡主吃慣了山珍海味的,普普通通一道菜怎麼可能令她驚豔,就算是有這麼道菜,要麼食材珍貴,要麼烹饪手法複雜,她估計做不來。
這樣看來普通的路子是走不通了,得兵行詭道才行。
辛澄搬了個小闆凳坐在小廚房門前,一邊等着龐師傅制膳,一邊在想有哪些食譜是能出其不意,帶來額外驚喜的。
“其實我倒盼着殿下來問我要吃的。”龐師傅忙完了一陣,走出來伸了個懶腰,也坐下歇着了,說着看向院子外。
正值秋日,金色的陽光落在王府的琉璃瓦上,折射出溫暖的光線,兩三隻灰色小鳥從稀疏的枝頭上振翅而飛,幾片枯黃的落葉便随之悠然飄落,牆頭上一片廢瓦蓄了些許清水,枯葉輕落,便泛起小小的一片漣漪。
“可是殿下真是哪哪都好,一點不挑食,每天都按時吃飯,從不難為我們這些做下人的。”
辛澄跟着點頭,郡主的确是很好很好的。
然而,他歎了口氣,“小時候殿下還有幾回來找我,央我給她做點小零嘴,那時王爺還攔着不讓,後來殿下漸漸大了,也不愛吃這些了,以前我有幾回忙,給郡主做的飯馬虎了,殿下也不責怪,吃得精光,後來我想研究新菜式新口味,殿下也照盤全收。就是……”
龐師傅撓了下頭,像是不知道該怎麼說,“就是不怨你也不誇你,做好做壞都那樣,我有時都不知道,殿下這樣是好還是不好。”
“當然是好,郡主心善。”
龐師傅收回視線,聽到湯煮好的冒泡聲,起身,“對,你說得對,殿下當然是心善的大好人……”
辛澄準備改換烹饪方式,便不在正餐上下功夫了,拎了食盒便回去,出小廚房經過外面的大院子,看到角落裡的大水甕,早晨來的時候還有一半,現在隻剩下一點底,快空了。
辛澄環顧了一圈,問向離得最近的幫廚,“那口大甕裡的水就是專供夥房用的麼?”
他擡頭愣了下,過了會答道:“是吧,反正大家都是從裡取水用。”
“那水用完了呢?”
他探頭看了一眼,回身向不遠處招呼道:“去大井那挑兩擔水,快沒水了!”
那邊房檐下幾個漢子應聲,拿上了扁擔和空桶,他便回頭對辛澄道:“沒水就去挑呗,就是井離得遠,來回一趟費功夫,不過這甕大,挑一回夠用兩天的。”
“哦……”辛澄又多看了兩眼那口鑲着獸頭銅環的大甕,這才離開。
* * *
“你是說……辛澄?”郡主随即道,“不可能。”
十八看她。
郡主放下筆,正色道:“辛澄是天子使臣,她沒有必要偷。”
因為這東西本就要護送到陛下那去的,而她是天子遣來的人,為何要偷?要說她另有其主,那為何拐彎抹角地做這起居使,要知道被皇帝盯上可不是什麼好事。
十八聳聳肩,不是很在乎的模樣,“隻是直覺,原因我說不清楚,郡主你自己判斷,也許皇帝的人也有其他目的,也許她根本就不是和皇帝一條心,誰知道呢?”
十八的直覺向來很準,這是沒錯的,這些年來王府在朝堂江湖的各路人馬掀起的風雨裡一直安穩度日,多虧了十八。
但要說王府有内鬼……郡主擰起眉,陷入了沉思。
十八閑了會,問道:“對了,她最近在做什麼?”
郡主搖頭甩開繁重的思緒,回道:“天天做吃的給我。”
“啊,她有這麼閑嗎?”十八又生疑。
郡主歎氣,根本不想提她,“大約是想做好吃的給我,讓我對她刮目相看吧,不過我不會給她機會。”
郡主說着,卻見十八一動不動盯着她的案頭看,那是一盤糕點,當然也是辛澄的手藝,郡主問:“怎麼了?”
十八看向郡主,“如果内鬼想要做些什麼,那最方便的是什麼,當然是飲食和飲水。”
“你是說她會下毒?”郡主第一反應就是不相信,當然不可否認十八說的很有道理,但那個辛澄……
那個成天不着四六,隻會像個傻子一樣大喊“我喜歡郡主”這種話的人,會下毒嗎?她會有如此惡毒的城府?
當然,她知道辛澄從來不笨,還有些聰慧的,但辛澄,是那種下毒害人的人嗎?
郡主正沉思,餘光瞥見十八拈起一塊糕點往嘴裡送,忙叫住了她,“幹什麼?”
“多思無益,”十八掰了一小塊扔進嘴裡,“有沒有毒,一試便知。”
郡主沒攔住,起身便要喚人來,隻見十八臉色驟變。
“真的有毒?蘿蔔去叫尹大夫!”
“咳咳……不用。”十八擺手,咳了兩聲後臉色已經恢複正常,“沒事,她肯定是把鹽當成糖了,好鹹。”
“……”
郡主一時不知道該說什麼好,是該指責十八還是罵辛澄,看着那半塊剩下的,郡主也掰了一小塊,送入口中嘗了嘗。
倒也不是像十八說的那樣,這道糕點本就是鹹味的,但辛澄應該是第一次做,所以沒拿準量,十八大約是沒吃過這種不太習慣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