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辛澄起了個大早,沒顧上吃早飯,趕到東市城中最大的書坊門前,叼着包子排起長隊來。
她在來雲州時特地打聽清楚了,《赤狐怪談》第二卷将在本月初開售。
差點錯過,還好昨天想起來了,辛澄一臉興奮探頭向前看,遠遠的瞧見一抹紅色封皮的書角,心情越發火熱。
一炷香後,排到她了,兩句話說完,她被請了出來。
因為她錢不夠!
街道旁的大柳樹下,辛澄潦倒地靠着幹裂的樹皮,欲哭無淚。
昨天太過興奮于馬上能讀到第二卷,以至于她忘了現在兜裡沒剩多少錢了。
初到王府,她一次出走在外住客棧花了一些,後來又出王府尋訪好吃好玩的又花了不少,不過在王府吃喝不愁,她也沒把錢放在心上,以至于現在渾身上下抖落幹淨也隻有四百一十六文錢。
早知道早上不吃肉包吃菜包,還能多兩文。
要說江湖人,仗劍走天涯,幾百文錢也足夠小半個月的花銷,但她要買書就不一樣了,新書特價,八百文。
過了這兩天,還得一兩一本呢。
一兩銀子,說多不多說少也不少,她要是在街頭賣藝,怎麼也要掙個七八天,還得是光景好的時候。
辛澄望向這條小巷外面的大道,她來時便見了那對雜耍藝人,不知什麼時候開的攤,現在日頭高挂,面前的小盆裡也隻稀稀拉拉幾十文錢。
她又收回視線,書坊門前,方才和她一起排隊的某人已經成功買下心儀的書,迫不及待地在一旁翻看起來,頂着日頭看得面紅耳赤有滋有味的。
辛澄決定放棄自力更生。
回到王府,辛澄沒臉去見郡主,徑直去了昨天的賬房,不同于昨日沖天的喧鬧,今天這裡靜悄悄的,兩邊的門房也都關着,辛澄向正房走去。
大概是已經盤點好了吧,幹活真是麻利。
在正堂的屏風後見到了這裡的管事,是個女子,這倒不奇怪,不過她卻穿着一身男裝,兩種氣質結合在一起卻不顯得突兀,仿佛她就該是那樣。
此時她窩在圈椅裡,手指抵着額間,眉眼間看起來有些疲累,桌上擺着的金蟾香爐裡飄出縷縷安神香的氣息。
辛澄也凝神靜氣,輕緩地說明來意。
“有郡主手書麼?”她問道。
“啊?”辛澄一愣,懷疑她聽錯了,“我說我隻支使二兩銀子。”
“有郡主手書麼?”
“二兩銀子還要問郡主拿手書嗎?”辛澄說得急,香爐飄散的煙氣四散飛撞。
對方掀起眼皮,狹長的眉眼中滿是不近人情,“廢話,一文錢也要。”
辛澄一隻手按在桌上,半彎下腰,在絲絲縷縷的安神香面目模糊,“你知道我是誰嗎?”
“起居使辛澄。”
“那……”辛澄攤出另一隻手,向自己招了招。
“手書。”
辛澄氣結,這人聽不懂人話吧。起居使是天子使臣,其他起居使侍奉王侯哪個不是撈的盆滿缽滿,玉石珠寶享用不完,而她隻是要二兩銀子而已,王府又不缺錢。
難道是個不懂規矩的愣頭青?這可麻煩了呀。
辛澄看着她不苟言笑的臉,隻能準備離開。
“沒有手書,可以借。”
辛澄迅速回身,還有商量就行,“可以啊,二兩銀子嘛,過段時間我再還你。”
她終于動身,從抽屜裡抽出紙來,道:“寫借條,日息一分,驢打滾。”
“日息還要驢打滾,你瘋了!”辛澄眼珠轉了轉,“也就是我借一天也要還二十文,之後利息計入本金再算利,一個月就要多還六百多文的利息!”
桌旁擺着一副金框玉珠小算盤,她拿過來撥弄了一番,“準确來說,一個月後是利六百五十五文,兩個月利一兩五百五十三文,三個月……”
“告辭。”辛澄轉身就走。
記住她了,林英,黑心鐵公雞!
可哪怕心裡把此人腹诽一通,銀子還是沒有,又想起那耀眼的紅彤彤封面,辛澄還是去了郡主那裡。
郡主正在繪制用于冬衣上的紋樣,中途停下來想了想,擡眼時正好撞見辛澄投過來的視線。
郡主從沒見過辛澄能老實這麼久,一直乖巧地跪坐在她的下首位置,離她不遠不近,雙手交握放在膝上,甚至有些拘謹。
平時恨不得剛見面就要開口騷擾了,今天卻難得安靜,而且當對上她視線時,她竟然主動躲開了。
郡主便将視線多追加了一會,隻見她緊抿着唇,頻繁眨眼,眼神中盡是憂慮,人像是被捆起來了一樣,扭扭捏捏帶着欲語還休的委屈模樣,分明沒發出任何聲音,但看她一眼便覺得吵鬧非常。
“這便是你準備的驚喜禮物麼?”
“……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