尹大夫要回去開藥,幾個護衛找來擔架幫忙把王重擡過去,郡主吩咐幾句後要回去補眠。辛澄一個人站在院中看着這一切,好像能聽見他們的聲音,又好像沒有,仿佛有一條無形的線把她和他們隔開了。
她一瞬間明白了郡主的話,他們是一起的,都是王府的人,而她不一樣,是外人。親疏之分,内外之别,就是這樣。
郡主要護着的,是她的自己人。
辛澄不知道自己是怎麼回的房間,但過了一個晚上,她又想明白了。
就是郡主不把她當自己人嘛,早就知道了的,沒關系啊,正是因為這樣,她才要和其他人打好關系,努力融進王府,靠近郡主,讓郡主喜歡嘛。
辛澄便又挂起笑容,一大早便去問候郡主,和往常一樣和郡主打趣,但郡主化身冰雕,周身彌漫着寒氣,話也不同她說,辛澄再是熱絡,也不可阻止地讓場面冷了下來。
辛澄不知道該怎麼辦,隻好來到郡主下首,跪伏在地上,認真道:“郡主我錯了,我不該自作主張傷了王重,你别不理我好不好?”
郡主除了冷,還很忙,頭也沒擡,“起居使日後謹言慎行,恪守本分,你我自然無礙。”
“可我喜歡郡主啊。”
郡主速度收拾好了一疊紙卷,起身離開。
辛澄徹底無計可施。
* * *
但辛澄永遠不會放棄,她決定去找王重。
辛澄後悔了。聽說王重已經回自己屋裡了,他的肩傷好好修養也無大礙,隻是日後小心不要持重而已。早知是這幅局面,當時她就該下手更狠些,她後悔的是沒提前和郡主說,打狗還要看主人,她忘了。
她昨天想了一整晚,其實明白了郡主的做法,理由有三。一是王重有能力,辛澄也是看過他整理的各類卷宗,幹得很好很不錯,所以郡主需要他。二是郡主有原則,正如郡主所說,王府的人對她忠心聽命,她便護他們生活富足,不為外人欺。所以無論賞罰都要由郡主做主,旁人不能插手。三是郡主需要籠絡人心,她自幼父王不在身邊,管理偌大一個王府并不容易,主弱奴強可能會出現奴欺主的局面,這不僅需要郡主的才智,還要會籠絡人心,辛澄作為外人而且是監管王府的外來人傷了王重,郡主肯定會站在他那邊,至少要表明态度。若是此時郡主幫着外人說話,說不定會令王府人心動搖。
辛澄越想越合理,想通了就不難過了,她現在去找王重,配合郡主做出個好姿态來就是了。
她去了藏書閣一樓,但人不在,這裡堆的都是書卷,雖然看王重經常就在這裡睡了,但顯然這裡應該不是他本來住的地方。
辛澄退出去,打算找人問問。
藏書閣大廳有人在看書,辛澄悄聲從側門出去,正聽見幾個侍女在閑聊。
“我早說了,女人和女人,多惡心啊。”
“誰說不是呢,還整天說說說,真不害臊。”
“雖說我也看不慣王重那副邋遢樣子,但好歹是咱們王府的人,叫人打成那樣子算怎麼回事?”
“那又能怎麼樣?人家可是皇帝派來的,殿下還傳令了,要咱們小心伺候呢。”
“真可氣,哪來的個惡心怪物!”
辛澄隐在拐角後,明明是罵她的,她還靜靜聽她們說着,聽到最後一句聲音大了被夥伴們齊聲噓了下去,辛澄便适時踏了出去,“敢問各位,可知王重住在何處?”
心虛的她們又被一吓,慌慌張張地指了路。
辛澄回到東廂房,才發現這裡離她的住房不遠。
辛澄直接推開屋子,便見王重卧在躺椅裡,右肩包着紗布,整個胳膊吊着,平時他就像根雜草一樣,現在窩在那裡更是如同被人随手丢在路邊的爛菜葉。
惹人憐惜?呸,更讓人恨不得把他踩進泥坑裡。
而且顯然,對面望過來的眼神也是一樣的想法。
他倒過得不錯,腳下早早地燒起了炭盆,手邊擱着一盆吃了一半的蘋果橘子梨,身旁還有個侍衛打扮的漢子,拎着食盒看來還有專人給他送飯。
辛澄回身把門關上,順勢掃了一圈屋裡,便見裡屋角落裡有幾個奇怪的陶罐子,她盯着這兩人默不作聲過去,揭開一個,裡面是幾隻蜘蛛。
蓋上,“看來你還有後招。”
看王重的樣子現在也沒想掩飾了,“是你不識相。”
聽他聲音便覺十分找打,辛澄眼神收縮,甩過去,被那個侍衛擋住,他道:“起居使不請自來,搜查房屋,所為何事?”
他身量高,塊頭大,聲音雄厚低沉,右拳緊握,眼神逼視着辛澄,像一堵牆隔在辛澄與王重之間。
辛澄疑道:“你是他朋友?”
“沒錯。”
“要為他出頭?”
“不敢,起居使身份尊貴。”
辛澄不屑地笑了下,“也就是說,若不是因為身份,你現在已經把拳頭轟在我身上了。”
“不敢欺瞞,是。”
他說這話,眼神上挑,哪是不敢欺瞞,分明是故意挑釁。
辛澄磨了磨後槽牙。
但若她動手,無論輸赢都隻會令郡主更加疏遠,想了想郡主,辛澄還是把情緒壓下,轉身欲走。
他身後王重嗤笑一聲,與那侍衛道:“表哥,你不是要看話本子嗎?我已經寫好了一個你拿去,講的是個少婦瞧不上男人跑去勾引别家女人,被她隔壁的老王好生玩弄了一番,再扔到青樓當面給男人騎……”
辛澄随手抄起手邊的東西扔過去,被那侍衛伸手一攔,砸碎在牆上。背後王重還在說:“那少婦可算是知道男人的好,從此天天求着男人,快活得很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