郡主笑了下,“那你知道現在在堂上的她是誰嗎?”
“我管她是誰!”
“好,那你聽清了,本郡主告訴你,她是王府的人,她叫辛澄,她很聰明。”
林英偏頭看了眼郡主,郡主目光逼視,帶着威壓。
堂上,徐太守将玉佩仔細看了看,“本官見此玉未沁土色,如何說是陪葬品?”
“這玉不一定是來自棺椁裡墓主身上的,更有可能是與金銀财寶等一起随葬在墓室中的,盜墓賊進入不曾破壞過的墓室中将财寶劫走,自然不會有土沁。而且這座墓時間并不久遠。”
“聽你這話,你是知道這是出自哪座墓了?”
“大人别聽他胡說!”趙顯貴叫道,“怎麼可能是死人穴裡的,她就是東拉西扯,不想受罰,大人你快宣判!”
“不急,掘人墳墓乃是重罪,本官須得慎重。”徐太守端正身形,臉色嚴肅,轉向辛澄道,“你若能說出憑據來,本官便去請大家來鑒定,若你說不出,诽謗污蔑愚弄本府,連帶你傷人之過,一并重罰!”
“是。”辛澄颔首,“請大人細觀,子辰佩上雕有一龍一鼠互為顧盼,寓意望子成龍,前朝時玉器雕法多寫實,用镂刻,而當今玉器雕法更寫意不求肖像,且更重整體形狀,故而多用浮雕以全玉石圓潤之形。此枚玉佩龍身盤踞,鼠伏其上,形态一目了然,整體用镂刻形狀并不規整。”
趙顯貴逮空插話,“那難道現在就沒人會用以前治玉的法子了?”
“是此理。”太守贊同,“或有玉匠偏愛前朝之法。”
“是,子辰佩并不少見,且形态各異,不過這一塊有些特殊的是,龍身上有一處徽記,那是兩百餘年前大昌朝應氏威遠伯一脈的三葉族徽。”
提及威遠伯,衆人臉色茫然,但還提到了應氏,這可是前朝王室的姓。
太守扶了扶腦袋。
“什麼族徽?”趙顯貴照舊混不吝,“我天天帶着沒見着什麼徽記,說不定是龍身上的鱗片,或者是在哪刮花了,就你會扯。”
“大人,威遠伯一脈本是王室旁支,爵位傳到最後一任的威遠伯,他過世時尚十二歲,沒有留下子嗣,此脈就此斷絕,這一脈都是閑散王侯,沒有入朝為官更沒什麼建樹,故史冊少有記載,他的……”辛澄突然想到什麼,吞了後面的話,轉而道,“雖威遠伯血脈已遠,但仍是王族,這枚玉佩上為何會有兩百年前便斷絕傳承的威遠伯族徽,且也是前朝形制,這些還不足以引起懷疑進一步查證嗎?”
太守知道其中厲害,去請名匠大師來。
暫且退堂,辛澄與趙顯貴到公堂外,各據一邊休息,辛澄見他瞥了眼施元元,不耐煩似的甩了下袖子,站得離她遠遠的。施元元也像是不敢惹他,往後稍了稍,她換了一身藕荷色對襟席地羅裙,寬袖放腰,整個人縮在衣服裡,不露出一點肌膚,臉上未施粉黛隻松松绾了一個髻,瞧上去與街邊普通婦人沒什麼兩樣。
她似是心有所感,擡頭看了一眼,視線對上一瞬她迅速撇開,往柱子後藏了藏。
辛澄收回視線,心道先不管她究竟是怎麼想的,今天一定要把趙顯貴關進牢裡。
後堂裡,郡主看着趙大富,他已不再是着急上火的樣子,反而神情恍惚,驚疑不定。
郡主淡淡開口:“盜發王族墳寝者,皆處死。”
趙大富好像被開水燙了,驚叫一聲,被林英壓了下去,他一抹腦門子的汗,“那、那說不定是更早之前流出來的,就非得是盜墓來的?”
“可能。”郡主十分閑适地捧了碗茶,“不過從史書中查證,應該很快就能找到這位伯爺的封地,再去搜查一遍封地内有沒有被盜的陵穴,若是巧了,找到的伯爺陵穴被盜而随葬品在你父子二人手中……”郡主呵呵一笑,“到時你要如何辯解?”
趙大富哐當一下跪在地上。郡主冷眼瞧着,她其實知道,此人應當沒有盜墓,身為米行行頭和盜墓扯不上幹系,若真是他盜的,他心知肚明此刻便不會如此慌亂,還找這些靠不住的借口,但郡主當然不會為他辯解這些。
若辛澄所言不錯,那這玉佩便是趙大富從别處得來,但他沒有第一時間這麼說,說明給他玉佩的人身份特殊或是需要保密,那會是什麼人呢?
郡主唇角微勾,這兩日積累的郁結之氣一掃而空,她有預感,這次辛澄要幫她一個大忙。
“殿下!我兒會如何?”
“尋找陵穴應當要耗費些時日,這段時間令郎當然是要暫行羁押,少不得要吃些苦頭,若陵穴當真被盜,那無論如何,你父子二人絕逃不脫幹系。”
“殿下!”趙大富跪着爬到郡主腳邊,“求殿下救救我兒,救救我!”
郡主對茶盞吹了吹氣,緩緩搖頭,慢悠悠道:“律法如天,本郡主豈能幫你欺天?”
趙大富慣會察言觀色,“不是的,那個玉佩,還有、還有這個……”他從腰帶上扯下玉提攜,“都是别人給我的,我真沒有挖别人墳,求殿下庇護。”
郡主拿過來看了看,果然這塊上也有三葉款識,隻是她也不記得讀到過這位威遠伯,不曾為官的王族旁支,一般史籍中确實不會為此花費筆墨,可能是專門的皇家史編或是地方志才會有所記載,辛澄倒是知道得很詳細,到底是師從名儒大家,餘忠那個老學究看起來是會強迫辛澄背這些偏史的。
見郡主一直不說話,還微笑着輕輕搖頭,趙大富咬了咬牙,恨道:“這個就是那些買糧食的人給我的。”
終于聽見想聽的,郡主思緒收回,問道:“什麼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