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廿氣還沒喘兩口，一個青年女子又要說話，金常侍很有耐心地問，“陸主事也有話要說？”青年女子是戶部配給生辰宴的度支，也就是這次活動的财務。

“往年生辰宴的支出，都有額定的份例，一應開銷也都是層層審核過的，按常例辦即可。不知道這新辦法的花銷作何打算？非常例的支出是否恰當，又打算如何核審。”

“宮内的開銷，内侍們對着雪夫郎金夫郎準備的單子，已經預算了一本賬，陸主事翻到最後便可看到。”響起了一陣嘩啦啦翻頁的聲音，“家宴上登台獻藝都得賞賜，即使不獻藝，也能參與轉盤彩讨個彩頭。這項額外的支出，雪夫郎想到一個不錯的辦法，可以節省一些開支，也已經征得了陛下的同意。雪公子，你給陸主事還有諸位大人說一說吧。”

“我們核算了往年在延請表演人員上的開銷，家宴隻需給登台獻藝的賞賜，能比往年節省不少。至于轉盤彩，陛下說她會從當天收到的賀禮中挑選一些出來當作彩頭，這部分走陛下的私庫，無需戶部劃撥。”

金常侍點點頭，接續說道，“至于核審的事，由雪夫郎提報給内侍，再……”

之後又有人提出各種各樣問題，金常侍和雪應飛就像兩隻打地鼠的錘，起來一個按下去一個。各位大人，多謝你們，讓人在“異空間”沉浸式體驗穿古裝開跨部門會議這件事！

一開始積極輸出的越初反而沒有再接任何話，似乎已經對這裡的一切失去了興趣，神遊天外了。眼見這個會開得沒完沒了，王廿正有些煩，不經意瞥見金常侍在和金昭昭“對暗号”——金常侍朝着地面努了努下巴、金昭昭微不可查地點了下頭。哦？

然後，王廿就看見，金昭昭突然站了起來，眼裡包了兩汪淚花，扇子都拿不穩了，“吧嗒”掉在地上，漂亮的臉蛋泛着異樣的潮紅。周圍人陸續發現了他的異樣，逐漸安靜了下來。金昭昭要變異了？宮廷小說爆改喪屍？

随後，衆目睽睽之下，咣當一聲，金昭昭暈倒在地！在王廿都沒反應過來的時候，一群夫郎刷地就圍了上去，不言不語的青自閑竟一馬當先，摟住了金昭昭，開始掐他人中，其他幾個有打扇的有喚他名字的。女人們驚訝地看着這一幕，而越初瞟了一眼，搖着頭笑了笑。

金女官向各位大人行禮，“真是抱歉，驚擾諸位了。昭兒嬌氣，一兩個時辰總要進些茶點，否則這時間一長，便會有這暈厥之症。”

這時，青自閑再一次大力按壓金昭昭的人中，王廿看到，金昭昭的手不太明顯地擡了一下，似乎想把青自閑推開。明白了，姑侄倆這是想散會了，使上苦肉記了。這裡是後宮還是中戲？金昭昭，你真是個實力演技派偶像。她當然要配合，“小葛，快将金公子送回寝宮，哎，這一下沒注意，竟已過了兩個時辰，金公子一向不喜歡熱鬧，堅持這麼長時間也是太為難他了。”

“喔唷，這都過小半天啦。這兩個時辰，諸位熱烈讨論陛下的家宴，鄙人深以為然，又插不上嘴，便閉目養神，倒是好好休整了一番。不過中書省尚有政務要處理，這閑人鄙人就當到這裡吧。”越初來了一串陰陽怪氣的話，站起身開始整理衣冠，顯然是要離開的意思。

一衆官員品出話中的揶揄，很是尴尬，有幾個立馬表示生辰宴的情況已說得很詳細，冊子帶回去繼續觀摩。夫郎們有好幾個簇擁着金昭昭已經出去了，剩下的幾個也紛紛告辭。

眼見着一場永無止境的會，突然就這樣散了。王廿看了看越初，恰好越初也看向了雪應飛，朝着他慢悠悠地走了過來。

“今日多謝越大人多次解圍。”雪應飛行了個禮。

“不用謝我，是我着實太無聊了，看來那些人還是政務不忙。何況，”越初揚了揚那本小冊子，“這個寫的，真的不錯。”

王廿：穩住，領導的誇獎隻是讓你幹活的興奮劑！但她控制不住自己的喜悅，這個故事裡的大領導，都好會說話的，誇人都是張口就來的。

“越大人過譽，在下也是想為陛下盡一份心。”雪應飛笑着回答。

“盡心，總歸是好的。你做的都是些大人們看不上的瑣事，但做好做對卻也十分不易，想必陛下也是欣賞你的想法，才會委以重任。”越初雙臂抱起，似乎在審視着雪應飛，“倒沒想到，後宮裡有雪夫郎這樣的男人。這次生辰宴若漂漂亮亮辦完，陛下想必會更看重你。”

說着越初就往外走去，錯身的時候，王廿聽到她小聲嘀咕，“唉，這回阿閑可有緊迫感咯，琴弦怕是都要撥到冒煙……想想就好笑，哈哈……”嗯？自己的白月光遇到情敵，發奮練琴練到琴弦冒煙，她是該覺得好玩嗎？

走了幾步，越初又突然轉回頭，“雪公子，若你是女子，必有一番作為。但就算是男子，也不用整日将自己困在瑣事中，雪公子若有什麼想做的事，不如放手去做，依我看，事必成。”

什麼意思？王廿沒明白。越初看出什麼了？困在瑣事裡是什麼意思，她不可能知道我是測試者吧。可除了完成流程，我還能有什麼想做的事？

……

王廿愣住了。

王廿之前就發覺，自從開始這個測試，自己始終沒有沉浸式地體驗這個故事。她一直覺得是使用了雪應飛這個男角色的原因。現在想想，也許根本原因是王廿的心态：她把所有的事，都當做工作在處理；那麼自然地，把上位者當做領導，後宮的夫郎當作同事。她明明不喜歡上班，卻自嘲上班是她最擅長的事情。與其說王廿把自己困在瑣事裡，倒不如說是困在了娛樂之外，她已經沒有了“玩”的思路了。

至于越初說的“若有什麼想做的事，不如放手去做”……王廿發現，自己根本沒有什麼想做的事。

王廿，女，27歲，某互聯網公司産品經理，一個在現實世界連這句介紹都不沒人幫她念出來的打工人，深夜加班，逃過了網抑雲，卻沒有逃過“說書人”系統，在《女尊之凰朝女帝》的故事裡，她終于深深地沉浸式抑郁了。

“王廿，您的生理指數顯示您現在情緒狀态極度不佳，請問是否需要幫助？”劉十九的聲音響了起來，打斷了王廿剛走了兩格的憂郁讀條。

“唉……沒事。”王廿回神，“謝謝你的關心，十九。”一絲疑惑飄入王廿的腦海——這個系統是怎麼獲取生理指數的——但轉瞬即逝，這絲疑惑終究還是被狀态不佳的她放走了。

“不客氣，您有任何問題都可以随時喚起我。您可以試試深呼吸，對調整情緒有幫助哦！以下是您剛才觸發的一系列隐藏情節：創作了生辰宴計劃書、解鎖越初與雪應飛的故事線、……”劉十九報了五六件事，應該都是剛才開會時候“打辯論”觸發的，“獎勵共計250積分。”

積分從165跳到了415，顧不上吐槽250這個數字，王廿還是問了出來，“之前你不是說一般完成流程後，積分一共是100到200嗎？”

“是的，按照标準故事計算是這樣，但有些測試者的體驗會偏離标準故事較多，因此獎勵積分很難估算。”按照标準分低，偏離故事分高？有點兒意思。

“那415離1000也不遠了，如果能預支，完成這次測試可能就還個差不多了。所以，”王廿略帶期待地問劉十九，“可不可以，讓我預支1000分啊，這個不隻關乎角色性别，也關系到我能不能完成關鍵流程‘在生辰宴上驚豔亮相’，拜托拜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