現場氣氛瞬間被哄至高潮。夏小滿最興奮,看熱鬧不嫌事大,好奇亓霁怎麼完成這個任務,畢竟平時那麼裝的一個人,能拉下臉做這個不容易。
然而在全場的催促下,亓霁笑道:“不了吧,要面子。”
說完端起桌前的一杯濃縮超酸冰凍檸檬水。
董丘氣得不行,覺得亓霁虧大了:“哥你不做?!你選我啊!我和你深情對視,别說一分鐘,一小時我都可以!”
亓霁五指罩住杯口:“下次選你。”
他笑着,擡就要喝。
毫無防備的,手被人攔着握住。不等他看清,夏小滿已經走過來奪走了他手上的那杯飲品。
全場寂靜,就連唱歌的人聲音也淡了下來。
光影交錯的昏暗包間内,夏小滿一言不發仰頭替亓霁喝下了一大杯酸到爆炸的檸檬水。
燈光拼命閃爍,低音鼓點轟炸着耳膜,各種冷飲的味道彌漫在空氣當中,亓霁微微仰着頭,看見夏小滿的喉結滾動幾遭,冷着臉放下杯子,酸味後知後覺湧上來。
愛吃甜的人大抵吃不了太酸,夏小滿直接被酸到生出生理性眼淚,眼角濕濕的。亓霁心頭一動,給人遞了張紙巾:“你……”
沒等亓霁往下說,夏小滿就先對衆人道:“他胃不好,我幫他喝。”
說完面無表情看向亓霁:“換個位置。”
後面亓霁的參與度極低,因為夏小滿通常會把遊戲終止在他的位置,要麼前一站董丘受罰,要麼後一戰雲子昂受罰。
如此下去玩了近乎四十多分鐘,大家徹底玩累了,癱坐在沙發上嘶吼着嗓子唱歌,雖然歌聲不太美妙。鄰近結束,有人點了首櫻花樹下,是首粵語歌,也算家喻戶曉。
大家紛紛打開手機的閃光燈,揮舞着。
韶正奇和梁彙坐在一起,對視一眼跟着唱,梁彙默默點開了錄像。
鋼琴前奏響起一瞬,衆人的歌聲随之跟上。
“樹蔭有一隻蟬跌落你身邊
驚慌到失足向前然後撲入我一雙肩
……
還記得櫻花盛開 還未懂跟你示愛
初春來時 彼此約定渴望未來
……”
不知道誰那麼煽情,突然哽咽了一下,後面跟鍊條反應似的,一個接一個誰都受不住了,流淚的流淚,擁抱的擁抱,訴苦的訴苦,相約的相約。
董丘拿着麥的手都不穩,在前排坐着默默流眼淚。
“艹了,日子怎麼過得又慢又快的,嗚嗚嗚嗚嗚。”
“欸欸欸,别哭啊!”一群人見董丘越哭越大聲,蜂擁上前安慰,韶正奇也過來打趣安慰,被董丘嗚嗚嗚拉拉地罵了一大堆。
夏小滿後腳跟上,被董丘一把抱住,董丘瞬間嚎得更大聲:“嗚嗚嗚嗚嗚蠻子,我不舍得你!”
夏小滿一臉無奈地給人抽了幾張紙巾:“知道了,眼淚别抹我身上。”
夏小滿本意是想怼人幾句的,但不知道怎麼的,說不出口。
高中的友誼好像總比其他時期的要珍貴些,或許是一起拼搏過的時光太艱難以至于難以忘懷,或許是十七八歲的情感最至純至性。這段時期陪伴在彼此身邊的人,發生在彼此間中二又離譜的事,總能镌刻在心,然後在未來的某一刻突然刺穿心髒——原來我們也曾這般年少。
音樂進行到尾聲,董丘突然對着麥大喊一句:“友誼萬歲!”
後面越來越多的聲音喊道:“友誼萬歲!”
“友誼萬歲!”
“敬友誼!”
“感謝遇見你們!”
“友誼萬歲!”
“友誼地久天長!”
于是最後一首,這群人就真的點了首友誼地久天長。
包廂時間到,大家陸續回家。原本熱鬧的包間像被突然被注射了一支液态冷氮劑,刹那間回歸于平靜。
夏小滿靜了靜,和亓霁說自己先去上個廁所,方才檸檬水喝太多。直到此刻他憋了一晚的情緒才可以舒緩,他深深吐出一口氣,眼睛瞬間紅了。
他垂着頭走到洗手間的時候,刹那間動作頓住,迅速往回撤了一步。
金色大理石鋪滿的牆面内嵌了一面超大的鏡子。鏡子内,兩個熟悉的人影正面對面站着,吻在一起。
梁彙指尖顫抖着,輕輕撫摸着韶正奇的側頰,他們吻得并不深,隻是唇瓣間簡單的相觸,然後分離。梁彙的嘴角有點紅,似乎是血?
夏小滿不确定。
“對不起啊。”
夏小滿聽到梁彙說,韶正奇搖頭,樣子和平日裡那混不吝的模樣截然不同。
韶正奇心裡難受,像被一隻手攥住拼命擠壓,流出粘稠的血液。
梁彙擡手撫過韶正奇的眉毛,眼睛,鼻梁,最後捏了捏他的臉。他雙手搭在韶正奇的肩膀,用盡最後的力氣又說了一次對不起,然後非常安詳地閉上眼睛,倒在了韶正奇的肩膀上。
韶正奇愣了愣,雙手顫抖地把懷裡的人一點點抱緊抱實,最後發出克制到極緻的哭喊。
夏小滿差點沒站穩,他想通了些什麼,不可置信地扶着牆,強迫自己把看到的事實一點點消化掉。
不會的不會的,夏小滿自欺欺人自言自語,班長不是說他的病好了嗎?剛剛大家還一起玩得那麼開心。
然而不合時宜的想法在此刻間失控般湧入到他的思緒中,他想起了他們六人在密室的時候。
夏小滿的體溫開始一點點降至冰點。
他長那麼大,難得遇到些這麼要好的朋友。
這一棒子,敲得他措手不及。
他想進去的,但步子硬是一點都邁不動,像注射了鉛一般。
在角落呆了足足幾分鐘後,夏小滿也沒了要上廁所的意思。他覺得自己現在喘不過氣,很難受。他一路往回走,然後越走越快,最後幹脆跑了起來。他不能進去,也不敢進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