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應莫名有種被傅律師扒.光衣服看了個遍的錯覺。
他覺得自己在厚顔無恥這方面大概是永遠赢不過傅律師了。
話題再繼續下去對他有些不利,許應平靜地移開視線,轉過去加入到林曉雅他們的聊天裡。
傅朝年看了眼許應覆在膝蓋上收攏攥緊的手指,挑了下眉,沒有說話。
倒是林曉雅開玩笑說他們兩個背着大夥兒偷偷說小話。
“我沒有。”許應搖頭,報複性地把鍋甩給了傅朝年。
其他人就哈哈笑。
許應也笑。
他覺得傅律師的朋友雖然也愛開玩笑,但在不熟悉的情況下,這些人對他起碼比傅律師本人對他要正經一些。
沒聊兩分鐘,花園劇場的老闆來了。
許應才知道原來林曉雅他們這麼晚了還沒走是在等老闆請他們吃飯。
老闆姓付名貴,人送外号富貴哥,三十七歲的樣子,頭發稍微有點長,身上穿着新中式手上盤着串,有點道士下山的感覺,就是長相一般。
這是許應對他的第一印象。
付老闆顯然沒想到傅朝年和許應會出現在休息室裡,進門後先愣了一下,表情詫異道:“傅律師,您沒走啊?”
“那看來這位一定就是許應許先生吧?”他剛問完立刻轉向許應,熱情道:“您好您好,鄙人付貴。”
許應:“您好,付老闆。”
“嗐,您甭客氣,叫我富貴哥就行,都這麼叫。”
許應點點頭,他覺得這人說話挺風趣,笑着跟他握了個手。
傅朝年低頭瞟了眼兩人剛分開的手,神色淡漠地回答付老闆,“誰跟你說我們走了。”
付老闆覺得傅律師今晚對他的态度好像有點差,難道是表白失敗了?所以心情不好?
但許老師人不是就在這嗎?
他也不敢瞎打聽,眼睛在兩人身上繞了一圈,提議道:“那反正你們沒走,跟咱一塊兒撸串去呗?”
“對呀,一起來呗。”林曉雅也很熱情地邀請許應,“我剛才還想說這事呢,結果被莎莎打岔打忘了。”
莎莎默默從她背後飄過,“又怪我了呗~”
傅朝年看向許應,許應抿了下唇。
他其實不太想去,一是因為現在時間太晚,二是覺得他身為外人會打擾他們熟人聚會。
但傅朝年卻笑着對他說:“我們一起去吧。”
許應就鬼使神差地跟他走了。
也沒什麼特别的理由,就是很難拒絕傅美人而已。
…
臨川有座秀龍山,因為山腰有段崎岖不平的山岩排布很像騰飛的龍而得名。這裡雖然算不上景區但也是一道不錯的風景,每逢假期就會有不少人來。
付老闆訂的燒烤店就在秀龍山腳,但不是在山腳附近的商圈裡,而是在更偏一點的地方。就像那種市區和縣城的交界處,周圍都是小平房,道路兩邊也有很多花花草草。
他們的車隻能停在外面,還得用手機打手電筒步行一段小路。付老闆在前面邊帶路邊說這裡雖然地方偏僻環境一般,但是口味絕對一級棒,希望許應和傅朝年不要嫌棄。
許應說不會。
他老家就在一個小村子裡,所以這裡的環境對許應來說既陌生又熟悉,甚至隐約有種親切感。
雨後的空氣本來就好,不冷不熱的夜風一吹更是讓人感到惬意,許應覺得還挺舒服的。
就是不知道看起來養尊處優的傅律師怎麼想。
“我不挑。”傅朝年西裝革履,名貴皮鞋随意踢開許應前面的碎石,無所謂地笑了聲:“許老師覺得可以我就可以,他說了算。”
後面幾人齊刷刷地發出一聲“咦~”
哥們還沒談呢就這樣了?
“傅朝年你現在說話酸唧唧的。”林曉雅環着向真的手臂吐槽。
然後果然又引起一陣起哄和玩笑。
許應有點不好意思,擡起手捏了下喉結,又扯了下傅朝年的西裝袖口,讓他适可而止。
他們往前走了幾分鐘就有明顯的光亮了,許應先是聞到了帶着一點煙熏的燒烤味道,然後拐過一個彎,視線裡出現了一個小平房。
付老闆樂呵呵地一拍手,“到咯!”
這家燒烤店确實不大,不過店家在外面搭了個棚子。老闆在門口支着燒烤架,扇着扇子烤串,吹出來的煙霧打着彎兒地飄出去很遠。老闆娘進進出出給他遞肉和菜,畫面一眼望去煙火氣十足。
棚子底下還擺了幾張矮桌,其中一桌還有客人,一男一女正坐在小闆凳上聊天,看到許應他們這夥人過來,還自來熟地打了個招呼。
許應看了眼時間,零點二十。
他沒想到這麼晚除了他們居然還有别人跑到這樣犄角旮旯的地方吃燒烤。
不過空氣中的燒烤味道聞起來确實是不錯。
付老闆問了在場所有人的喜好與忌口,然後跟老闆娘點單,還要了幾提啤酒和白酒。老闆娘熱情地送了他們兩盤涼菜,說吃完可以再續。
這時候旁邊那桌就有意見了,男人開玩笑地問:“這不對啊,老闆娘你怎麼不送我們涼菜呢?”
老闆娘沒吭聲,笑出細褶的眼睛在許應和傅朝年身上停了停。
正在烤串的老闆大着嗓門替她解釋:“我老婆喜歡長得好看的,你還差點兒!”
“哈哈哈哈……”
兩桌人就笑,男人也不尴尬,往這邊瞅了瞅發現有兩人确實好看,就繼續坐下喝酒了。
林曉雅他們齊刷刷地跟老闆和老闆娘道謝,嘴上的詞一套套地祝他和老闆娘生意紅火,百年好合。
聽得許應沒忍住笑,他扭頭問傅朝年:“你的朋友們都這麼會說話嗎?”
“算是吧。”傅律師也笑起來,“但我跟他們不一樣。”
許應:“哪不一樣?”
“我隻在許老師面前會說話。”傅朝年坦蕩地說。
許應挑了下眉,他覺得這是人以群分,因為傅律師非常、非常嘴甜。
老闆娘很快給他們送來了濕巾和一次性圍裙套裝,許應左手拿着冰涼的啤酒瓶,右手剛要拿濕巾,手腕卻被傅朝年握住了。
傅律師已經開了一片濕巾,垂眼說:“我幫你擦。”
許應愣了下,“我自己可以。”
傅朝年沒說話,動作細緻地給他擦完了右手,然後對許應擡了下下巴。許應覺得有點莫名其妙,但更莫名其妙的是他還真把左手也給伸過去了。
傅朝年擦完說:“好了。”
“謝謝。”許應還有點懵。
他不知道傅朝年怎麼突然來這一出。
然後往左一看,發現向真在給低頭玩手機的林曉雅擦手。
許應懂了。
傅律師怎麼連這都要學?
他再看向看似一本正經的傅朝年時,突然就有點想笑。但桌上的人都一邊說話一邊八卦地往他們這邊瞟,許應就沒說什麼。
畢竟這麼多人在,他得給傅律師一點面子。
……
肉很快就烤好,幾名演員除了向真都是很爽朗大方的性格,聊天氛圍火熱,完全沒有因為許應他們的突然加入而變得客套或者怎樣。
而且大多數的話題基本都圍繞着傅朝年和許應,以及今晚的《玫瑰公爵》。
許應話少,都是聽他們說,隻偶爾在有人把問題引到他身上的時候才簡單回複兩句,遇到實在不想回答的也有傅朝年在旁邊解圍。
林曉雅抱怨傅朝年苛刻,說傅朝年看着他們彩排的時候像霸淩員工的資本家,連她一個簡單的丢扇子的動作都要丢好幾個角度來看效果。
“他看過很多次彩排嗎?”許應插了句嘴。
莎莎翻了個白眼說:“他何止看過很多次啊,他是從頭跟到尾,一次不落!”
許應這才意識到看話劇的時候他問傅律師以前看過沒有,傅律師當時回答的那句“算看過吧”,其實指的是彩排。
難怪前面一周傅朝年在微信上略顯冷淡,原來他不僅要忙案子,還要忙話劇,為了跟他求婚。
許應難免有些動容地看向傅律師,卻聽見這人十分厚臉皮地笑着跟他說:“許老師可别感動得哭出來。”
“……”
許應動了下唇,無聲讓他滾。
其他人就顧着笑,然後吃烤串,喝酒,劃拳,換個話題再繼續聊起來。
這是許應第一次在這樣的環境下和這樣的一群人一起吃飯,體驗感十分奇妙。
因為從來沒有經曆過,所以他不能很準确地形容出來這種感覺,說歲月靜好吧,但其實這些人也并不安靜。
他們人多話也多,可是許應身處其中卻不覺得吵鬧,不像在酒吧裡那樣待久了就心煩意亂。
相反的,他覺得付老闆和林曉雅他們每一個人都很有趣。他們明明性格脾氣各不相同,可聚在一起卻分外融洽。
林曉雅想吃什麼都不用說,因為向真會給她放到了盤子裡。林曉雅一伸手,向真就能分辨出來她是要紙巾還是要水。
很多很多的細節都能傳遞出他們之間的溫馨與幸福。
許應知道這是他們一起生活了很久才能擁有的對彼此的默契和了解,難免會有點心生羨慕。
旁邊那桌的一男一女已經結賬走了,就剩他們這一桌。
棚子頂上挂了個暖白色燈光的燈泡,就一根線連着,風吹一下它晃三下,明亮的燈光下飛舞着一群小蟲。
付老闆他們燈光下在幹杯,甯願挨蚊子咬也要享受這份惬意和自在。
許應安靜地坐在塑料小闆凳上,雙手托腮,像個看客一樣聽了很久也看了很久,看到視線都有些恍惚了。
然後腦袋裡的某根筋一跳,突然就想到了一個詞,可以形容他剛才的感覺。
不是什麼歲月靜好,而是鮮活。
許應想,對的。
這裡的每一個人都活得很有色彩,很明媚,是許應以前艱難日子裡很少出現過的那種,真真正正地在享受生活的幸福感。
而這些幸福感,歸根究底都是傅朝年帶給他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