郦陽長公主的壽筵正宴已經過去，但府内宴請還沒結束。

姚窕随家令入府，一路過到主殿正廳拜見長公主，此時郦陽長公主身邊還有不少王妃公主作陪，廳内也正熱鬧。

家令先向前回禀過，姚窕才進來見禮，“拜見長公主，長公主殿下萬福金安。”

“免禮。”滿頭銀發的長公主面容慈藹，那雙略顯渾濁的眼睛關切看着姚窕，“好孩子，昨日落水可有驚着？”

“有殿下福星相佑，姚窕并無驚吓。”姚窕溫順答着。

長公主聞言笑容更甚，連臉上皺紋都更柔了分。

“沒事就好。”她溫聲緩慢說着，“你也不必拘謹，今日喚你過來本是想讓我那孫媳向你賠罪，奈何她風寒未愈不好見客，隻得委屈你，随我那孫女在府中玩玩了。”

“清宜。”長公主說着轉向旁側。

“祖母。”一穿着華貴的年輕女子面帶笑容過了來。

郦陽長公主緩聲叮囑道：“你們年歲差不多，你二嫂不便見客，你就代她好生招待，一起去院子玩玩，可莫要往有水的地方跑了。”

“祖母放心，我可不會讓姚少夫人落水。”清宜縣主笑着，眸光看向姚窕，内裡似有别樣情緒。

“姚少夫人，走，我們去花園裡走走吧。”她從上首走來，先自來熟地牽過姚窕的手，又扭頭道：“祖母，我就先帶姚少夫人去花園玩了。”

“去吧。”郦陽長公主含笑點頭。

姚窕見此，隻得福身告退，随着出了主殿。

清宜縣主早松開她手，領頭往前走去。

姚窕落後半步，跟着穿過偏廳，走上熟悉的長遊廊，一路往後花園去。

路上遇到的仆從躬身退避至兩旁，丫鬟侍女們不遠不近跟在身後，給兩人留出空間。

“聽聞昨日落水的人裡，還有一位也是出自鎮國公府，怎麼今日過來的隻有少夫人，不見那位？”清宜縣主走着走着慢下步伐，回頭朝姚窕看來。

清宜縣主為沈郡公最小的女兒，因長相酷似郦陽長公主，而被皇帝封為縣主，去歲嫁給戶部尚書之子，在京中素有美名。

此刻她回頭看來，身上珠光寶氣，臉盤玉潤豐美，容貌如牡丹嬌豔。

姚窕跟她并不熟，隻柔淡回道：“楚姑娘一早出門去了，家令過府時隻有我在。”

“哦？”清宜縣主看着她，像是要從她臉上看出什麼來，“她這麼早出府可是與人相約？”

“她出門時未曾告知，并不清楚。”姚窕答着。

清宜縣主眼珠轉動，眼底劃過什麼，嘴上輕笑道：“姚少夫人這可莫要被她騙了，我可聽說她是跟裴世子一同出府的呢，兩人這麼早出門，也不知是去做什麼，竟也不跟少夫人你知會一聲？”

姚窕聽出她話裡意思，平靜道：“楚姑娘隻是借住，不想與我知會也情有可原。”

“哦？少夫人這般信她？”清宜縣主笑着，話裡頗有趣味，“可我聽說，裴世子凱旋路上與她相遇之初并未理會，是後來不知那位使了什麼法子，才跟裴世子過了一夜，裴世子這才不得已帶她進了京。”

這話比方才露骨。

平白無故跟她說起丈夫與她人相處一夜，其目的再明顯不過。

姚窕依舊不為所動。

清宜縣主沒在她臉上看到想要的，眉頭挑了下，“我還聽說三天前裴世子凱旋歸京，陛下于鳴翠宮犒賞時，欲将北齊的三公主賞賜給裴世子，世子卻說他已有心上人，拒了陛下賞賜，可據我所知……”

清宜縣主看着她，咬字清晰道：“裴世子當初與姚少夫人的婚事，并非他所願？”

姚窕半垂着的眼睫顫動了下。

清宜縣主捕捉到這變化，繼續道：“當初你們大婚時，鎮國公讓府上三公子代為接親，其實并非是因為他得了急症不便見客，而是……他逃婚了吧？”

姚窕終于擡眸平視向她，“縣主想說什麼？”

她神情淺淡，哪怕此刻出聲詢問，也是依舊平靜得沒有變化。

清宜縣主眼裡笑意卻深了深，話語轉開去，“也沒想說什麼，我隻是提醒提醒少夫人，那位跟裴世子早早相識，當初他逃婚、啊不，是他不願娶，啊也不對，是他得急症沒能在婚期當日親迎少夫人，怕不是就因為這位楚姑娘？”

“裴世子拒接賞賜，嘴裡說的心上人，也是指這位楚姑娘吧？”

清宜縣主說着，“現在他們二人你侬我侬地相伴出了城，卻留少夫人獨自在此，可真是……”

“縣主是說世子與楚姑娘兩情相悅？”姚窕像是怔了下，随即蹙眉溫聲道：“若真如此，那我回頭問問世子，看他願不願意納楚姑娘為妾。”

清宜縣主眼裡笑意頓止，連嘴角弧度都放下來。

姚窕宛如沒看到，反而輕柔感謝，“多謝縣主提醒，我回去就跟世子說。”

清宜縣主眸色冷下來，眼睛看着姚窕，“姚少夫人就不惱那人？”

“為何要惱她？他們要是兩情相悅，納了便是，正好世子院裡冷清，也可熱鬧熱鬧。”姚窕回着，絲毫沒有埋怨或惱怒。

清宜縣主臉色徹底冷下來，知道對方是看穿自己挑撥，沒有上鈎。

她嘴裡哼了聲，譏諷道：“姚少夫人到是賢惠大方。”

“我要是你，不把這賤蹄子嘴抽爛，也該趕出府去，哪能容她耀武揚威！”清宜縣主加快步伐，将姚窕甩在後頭，往花園裡走去，“走快點。”

姚窕不緊不慢跟上來。

兩人過到花園。

園裡涼亭坐着不少人，丫鬟仆婦們排成長條恭敬站在亭外，見清宜縣主帶着姚窕過來，皆是垂首見禮。

清宜縣主目不斜視從中穿過，直進到亭内。

亭内坐着的人早見到兩人，笑着招呼道：“清宜，咦，姚少夫人也來了？”

姚窕回禮招呼。

亭内坐着的皆是皇親國戚，她們不是某位公主的女兒，就是某某王爺的女兒，再不濟也是某公主或王爺的外孫女，身份地位與清宜縣主相近。

“聽聞你昨日不小心落了水，可還好？”有貴女輕聲詢問。

姚窕微笑答着：“隻是嗆了兩口水，沒什麼大礙。”

“沒事就好……”

其他人正說着，已經進到亭内坐下的清宜縣主眼睛瞥過來，突然道：“姚少夫人似乎擅長種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