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江秋兒見他呆愣住,濃郁的睫毛像烏扇煽動,圓溜溜的黑石榴,洗得波光粼粼。
趙蠻子忽然地别開臉,氣勢洶洶地道:“不準用這種眼神看我。”
江秋兒滿臉困惑,不知他在胡說八道何事,想起他之前說的話,還是追問道:“你今晚要怎麼報複回去。”
“你擔心我?”
不知為何,趙蠻子一直望天,都不敢看她,江秋兒懷疑他心裡有鬼,狐疑地道:“我是怕你死了,誰送我去長京。”
“你放心,我死不掉。”
趙蠻子語氣陡然兇悍,俯身望向她,眼裡流露不耐煩,還有說不明道不明的煩躁。
江秋兒以為他是逞強,不願意讓人看扁,含糊地颔首:“那就行。”
這時,有人叩門,緊随其後的便是熟悉的女聲。
“趙蠻子開門。”
江秋兒聽到女聲,先一步去開門,映入眼簾的是上次見到的柳溪。
她此刻面色鐵青,似乎遇到棘手事,見到是江秋兒開門,面色稍緩和,溫聲道:“沒吓到你吧?”
江秋兒搖頭,趙蠻子冷冷地道,“你怎麼半夜來?”
“我今日去老宅,發現趙伯父的靈位被人偷走,是不是你在外招惹不該惹的人。”
柳溪熟門熟路從江秋兒的身側走進,因此江秋兒發現,門口還有一人,皂色長衫,腰間空蕩蕩一大截,彎着腰輕咳,許是注意江秋兒的目光,擡頭露出黑隆隆的黑眸。
“你是趙蠻子的阿妹?我是柳溪的夫君,你喚我齊川便可。”
自稱齊川的男人,面頰瘦削厲害,虛弱一笑,猶如披着人皮的病鬼,給她陰森詭谲的感覺,心下害怕。
齊川恍若沒看到她的神色,反而探頭看了一眼院子裡柳溪訓話,趙蠻子滿臉不耐煩的一幕。
“我家阿溪,從小爹娘不疼,平日是趙蠻子他爹娘照顧,後來他爹娘早亡,趙蠻子才十歲,一直都是阿溪照顧。奈何趙蠻子天性散漫,從小就不受管教,阿溪也隻能抽空來看他。”
江秋兒倒是沒想到趙蠻子和柳溪有這段淵源,心底正嘀咕,卻聽到齊川咳嗽地道:“我也知道,你不是趙蠻子的遠方阿妹。”
她心裡一驚,齊川微微一笑,看得人心底發毛。
倏然,柳溪從院子來到她的跟前,握住了齊川的手腕,低聲道:“你身體不好,就不要跟我出門。對了阿妹,我勸不住趙蠻子,你幫我勸勸他,别天天跟人鬥毆死在外頭,不然可沒人給他收屍。”
許是柳溪被趙蠻子氣到,走得匆匆忙忙,夜色中,江秋兒看到齊川身體不好,趔趄幾下,轉眼柳溪就背着齊川往前走。
一個男人走路都需要女人背。
看樣子齊川得的病很重。
江秋兒思忖,忘記之前對齊川的抵觸,正要将大門關上,耳畔傳來趙蠻子的冷聲,“齊川這人還真是厚顔無恥。”
“你怎麼胡說八道,齊川一看是病重,需要柳溪背。”江秋兒為齊川辯駁,畢竟他看起來命不久矣。
趙蠻子嗤笑一聲,目光悠悠,“他一個文弱書生,無父無母,被柳溪撿起,對她死纏爛打,這些年柳溪一直為他花費不少銀子,平日也不讓他幹重活,精心養着他,真是養了一個累贅。”
江秋兒微微一愣,沒想到其中還有這等緣由,不過這是他們的事情,跟自己并無瓜葛,也沒細想,問起兩人之前在聊何事。
“無非不就是勸我不要整日鬥毆。”
趙蠻子懶散地道,唇角上揚,漫不經心。
“像我這種孤家寡人,死在外頭的人不計其數。”
江秋兒仰起頭,透過月色,見到他棱角分明的五官下,藏着對生死的輕慢。
“嗯。”她含糊其辭颔首,不願多想。
趙蠻子也不意外她的回答,高挑的身影倚靠在門檻,眺望遠方,惡劣地道:“我待會出門,你鎖好大門,等我回來,我們要搬家。”
江秋兒心頭一跳,生怕他要做大逆不道的事情,正要開口,趙蠻子先一步斜睨她道:“你放心,他們膽敢偷我爹的靈位威脅我,我也去威脅他們爹試試。”
“聽說他們的爹已有五十餘。”
江秋兒攥住他的臂彎,流露擔憂,“你别做混賬事。”萬一搞個殺人放火,她找誰陪自己去長京。
趙蠻子仿佛看穿江秋兒的心思,眉眼輕佻,“你想哪裡去了,老子又不是窮兇極惡的人。”
“那就好。不過你懂的道理還挺多的。”若不是看過他記賬寫得歪歪扭扭,江秋兒都懷疑眼前的泥腿子會認字。
趙蠻子看出她眼底的輕視,不爽地冷聲道:“你把我當成什麼人。我好歹也上過一年的書齋。”
“那你怎麼不念……”在看到趙蠻子露出“你是蠢貨”的目光,江秋兒收起這個問題,知道他是家中貧窮目不識字,心虛地推着他往外。
“你不是要報複那幾個人,快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