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實她想着,不開桑塔納也沒關系,騎摩托帶她媽兜風也可以的。
就她家現在果園、小賣部、出租房的收入,買輛摩托車完全不成問題。
她媽破涕而笑,問她怎麼想到了買桑塔納。
“哦,我有個朋友,就是那個經常和我搶第一的,她說富婆要開桑塔納。”
她媽還認真地和她讨論,家裡現在的存款情況,說先給她買了房,以後再給她買車。
“哎呀,媽媽你真好。”陳今軟骨頭一樣地趴到媽媽後背去,說自己想要一輛摩托車。
然後就被拿着雞毛撣子的她媽趕回房間去睡覺了,讓她安安心心地等着開學,别學外頭的年輕人,騎摩托車跟玩命一樣,看得她心慌。
然而她也沒能安安心心在家等開學,二舅喊她去給嘉嘉補課,陳今就去二舅二舅媽家住了一段時間,開了一個短暫的暑假班。
一直到快開學了,陳今才揣着補習費回家去。
去學校報道的前一天,她媽給她拿了一個金镯子,說這是在老金店打的,給她留着,讓她心裡有個數就行,不給她帶去學校,怕丢。
陳今點點頭,家裡開始有存款後,她媽就總想着給她存點東西,說嫁妝要攢好多年的,得開始攢了。
家裡的收入和大支出,她媽也從來不瞞着她,也不會因為她年紀小就不說,反而什麼都和她說個明白。
在外頭人眼裡她可能就是個書呆子,但她媽不覺得,經常說她腦瓜子聰明,做什麼都能成。人情往來、收租的錢、果園的進項、小賣部的利潤,隻要她在家沒事幹,她媽想到什麼就和她說什麼。
知道的東西多了,她和同齡人就不怎麼能玩到一起,她覺得同齡的人很幼稚。
去大學報道的時候,她媽換上了半個月前花大錢在百貨大樓買的新衣服新鞋子,一手拎行李一手牽她出門。
南大真大啊,她們不知道情況,差點下錯了站,在裡頭走了好長的路才到了宿舍。
在學校轉了半天,都沒把學校轉完,她已經累得歎氣了,她媽還精神勁十足。
“在學校和同學好好相處,但也别太好脾氣,人家欺負你了你得和老師說。錢不夠了就給媽打電話,放假了就回家去,媽給你做好吃的。”
陳今都應了,很聽她媽的話——和同學相處也别太好脾氣。
上大學了,跟老師告狀已經行不通了。她上了不到半個學期,就已經把同宿舍的一個舍友罵得跑走廊盡頭的廁所大哭,她還追過去廁所繼續罵。
别人怎麼想她不管,反正這個舍友沒敢再“不小心”拿她的東西用。
她大舅說得沒錯,她,陳今,就是文曲星下凡了。
每逢專業課考試必拿第一,但也不是次次綜合評分都能第一的,因為大學不是隻看成績。
但沒關系,她拿到的獎學金不少。
哦,她還談了個對象,是她高中同班的同學,說實話,陳今讀書的時候,對這個人沒多大的印象,但因為有班上的那群垃圾做對比,顯得他算比較好。
剛開始談的時候,她覺得還會有點心怦怦跳的感覺,談了半個月,就心如止水了。
談戀愛不去圖書館,耽誤她學習?那不成。所以,後面約會不是去圖書館,就是偶爾在學校裡看免費的電影或者在外頭吃頓簡單的小炒。
黎行一問她,覺得這樣談對象有意思嗎?
她當時邊翻書邊道:“有意思啊,又能談對象又不耽誤學習,多好。”
陳今後來想到這個對話,慶幸地和沈百川道:“我真慶幸我當時是個學習腦袋。”
她大二下學期的時候,她大舅開始鼓動她媽把家裡的樓房往上建,把剛剛承包下來的林地種上桃樹。
大舅偷偷把他在村裡建的小洋樓給推了重新蓋,被大舅媽知道了,氣得說要離婚。
陳今在電話裡,聽到她媽正在一秒不停歇地罵她大舅腦子進水。
然而,沒過幾天,她媽又打電話說三舅準備加蓋房子了,她也決定要把家裡的房子再往上蓋三層。
大三上學期時,家裡的兩棟樓已經從三層變成了六層,承包下來的那一片林地,已經都種上了桃樹苗。
陳今想着,等她畢業了,其實回家打理家裡的出租房、果園也成。
結果被她媽噴了個狗血淋頭,讓她得留在市裡,做個城裡人。
嗐,其實,城裡人也沒多稀罕啊。
中秋節,陳今坐上公交車,從北城區的南大到南城區的橋東村,臉貼在車窗上想着事。
一進村裡,就見到好幾家新蓋的房子都是剛完工的狀态,這些人,都是被她大舅忽悠的。
“媽!我回來了!”
“回來啦,快回家歇會兒,坐車暈不暈?今晚去你三舅家吃飯,你大舅二舅他們晚點到......吃不吃雪梨?算了,不問你,你看着店,我去周香香那看看有什麼水果。”
晚上,大舅和二舅都帶着老婆孩子回來,一大家子坐在院子裡吃飯賞月。
1992年的中秋,是她這一生歲月裡過過的、最圓滿的中秋。
“三妹?”
陳今回過神,剛想回:“媽,我......”
忽然發現前面喊她的是三舅媽,到嘴邊的話給落了回去。
沈百川關心地看向她,問她是不是不舒服。
旁邊的小荔枝和小喇叭又啊啊啊亂喊想打架。
“哦,沒事。剛剛在想,今年的中秋怎麼過。”
身後,三舅已經走了過來,問:“想吃月餅了?我去問問鎮上的月餅廠家,你想吃什麼陷的?”
“都吃。”
“嘿,我就知道你都想吃,得,明早就去給你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