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們好像正義使者啊。
小學三年級的時候,有一次幾個三年級的女生說被六年級的欺負了,具體什麼原因忘了,好像是六年級的幾個女生在小賣部搶了她們想買的最後一盒編手鍊的繩子,這件事一傳十,十傳百,直到傳得整個三年級都知道,然後就有人說要正式向六年級宣戰,結果當然是沒招攬到幾個人,這幾個傻子裡面就有陳真和周清越。
正式開戰那天,就陳真和周清越兩個呆子一股腦往前沖,他倆戰鬥力還真不錯,對面來了幾個六年級的,還真就他們被打得嗷嗷叫,說以後再也不以大欺小了。
結果是六年級再也不和三年級搶編手鍊的繩子了,同時他們倆也被叫了家長。
當時兩個人在走廊被罰站,陳真就跟周清越說了這句話:我們好像正義使者啊。
周清越看了她一眼,然後側過頭:“别這麼笑,看着好傻。”
現在他們兩個仍然像是小時候被罰站一樣,兩邊是不動的人群,隻有他們的影子映在中間的地上,被拉得很長很長,突兀又顯眼。
*
最後還是李明揚主動說:“我們過去一點吧。”
一班這才主動挪了一半的距離。
這個場面,28班也沒理由僵持下去,于是也不情不願地挪了剩下一半距離。兩個班都極其勉強,明明站在一起,卻像太平洋與大西洋,即使相彙,也絕不相融,中間像是隔着一條隐形的分界線。
終于解決了隊形的問題,李教官松了一口氣:“那接下來,我們繼續練齊步走。”
平常一班練齊步走都是一排一排地走,這樣能更好地看到效果。
“第一排,齊步——走!”教官一會兒喊口号,一會兒吹哨子。
“一二一!一二一!一二……”
“立定!”
“看看你們的排面,走得歪七扭八,這個在南極,那個在北極!重新走!”李教官走到側面,教訓道。
空氣本來就熱,一熱人就容易煩躁,那一排有二十八班的人抱怨道:“教官,我們都是看排頭,一班排頭走得都不對!一下快一下慢。”
“就是啊,都走出右左右來了!”
排頭的是個女生,平時就是說話輕聲細語特别溫柔,突然聽到這麼直接的指責,頓時覺得無比委屈,眼眶一下就紅了。
龐欣暢就站在這排,她看不得女生哭,更看不得别班欺負自己班的人,于是直接對嗆:“你們自己沒長腦子啊,隻會看排頭嗎?排頭要打你,你是不是也要打自己啊?”
對面一下也怒了:“有沒有搞錯?你們一班說我們28班沒腦子?要不要聽聽你自己在說什麼!你們跟我們比腦子?”
“你要罵就罵我,扯我們班幹什麼!”
李明揚也站出來:“就是,你罵我的人幹嘛。”
果然是火藥一旦撒下,再小的火星都能瞬間燃燒爆炸。
陳真把龐欣暢拉回來安撫,然後去找一開始找茬的人:“那我跟她換,我來站你們這排的排頭,如果我走的沒問題,但你們還是走得歪七扭八,你們就讓我們罵,怎麼樣?”
“……”
對面沒有再說話,陳真也沒糾纏。
大家都處于叛逆期與排外心理比較重的時候,會自覺将自己融入集體,以班為單位,劃出界限,可能每個班都會有許多小團體,但一旦上升到班級,又會出奇地一緻對外。
教官更是覺得頭痛,他比較年輕,處理這方面的問題也沒有什麼經驗。
到了統一休息的時間,教官要求兩個班圍成一個連續的大圈,中不能斷開也不能距離太遠。接着說自己有事,剩下的時間給大家自由發揮搞活動。
剛剛才吵了兩大架的兩個班,就這麼被強行要求坐在了一起,圍了一個很大的圈,面對面,大多低着頭,畢竟一擡頭就看着對面的人,甯願玩鞋帶都不說話,周圍的空氣都充斥着尴尬的氣息。
教官這招真是叫殺人誅心,剛剛有多劍拔弩張、嚣張跋扈的一群人,現在就有多乖巧。
周圍都不說話,陳真無聊到拔草,這些草是從水泥地的小小縫隙裡鑽出來的。她看着拔下來的那株草,開始想這株草的種子是怎麼飛過來的,又怎麼剛剛好落到這個縫隙裡,她想它們一開始隻是山間的一顆小種子,某天被一陣山風抱走,說帶它們去外面的世界冒險,小種子們很開心,任由風将它們帶往各處,于是它們飛啊飛,有些種子太調皮,它們掙脫了風的懷抱,從空中掉落去擁抱某一處土地,還有幾顆種子不太幸運,剛好掉在水泥地的縫隙裡,可他們沒有氣餒,而是紮根發芽,每天都很努力,十分頑強地從這個水泥地裡長了出來。
然後,被她一把薅了下來。
想到這,感覺自己好像個邪惡的大反派,随手摧毀了頑強生長主角的希望。
于是她立馬把拔下來的那株草插回水泥縫隙,在心裡跟它道歉以及默哀。
就在她閉着眼睛專心緻志做着儀式時,周圍突然有了些聲響。
她睜開眼,看見不知道什麼時候,林斯言站了起來,走到了圓圈中間。
他的側臉輪廓很清晰,月光一樣皎潔,月亮一樣清冷,好像可望不可即,有吸引人的魔力。
他說他想唱一首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