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秋來瞳孔一滞,果斷連拖帶抱把他弄到洗手間沖洗檢查,果不其然,血水被沖幹淨後,手指掌心等位置露出無數個被花刺劃破的小口子,此刻正往外汩汩冒血。
血流的不多,但在皮膚上均勻攤開就顯得很多,像戴了一層薄薄的紅手套。
程秋來托着他的雙手,注視着他聲音輕柔:“亭亭你怎麼了?”
言亭看着他,雙眼陡然變紅,終是忍不住嗚咽出聲:“姐姐……等我再回來,你是不是就走了?”
程秋來一怔:“為什麼這麼說?”
言亭抽抽搭搭地向她表述:“鎮上新開了一家花店,比森也要大,老闆也比你厲害……她會搶你生意,讓你幹不下去……”
程秋來啼笑皆非:“你從哪聽的這些……”
“小瓜他們跟我講的。”
“這些我自己都不知道呢。”回到櫃台,程秋來拿出酒精棉簽開始幫他清理傷口:“還說什麼了,都講給我聽聽。”
言亭一邊任由她擺布,一邊老實道:“我們昨天晚上去看過了,那家店叫春意,聽說是鎮長小姨子開的,這樣一來本來該是你的生意就會跑到她那,你賺不到錢,等房租到期也就隻能走了。”
“你們啊……”程秋來直接笑出聲:“字還沒認全倒研究起生意了。”
言亭紅着眼問道:“他們說的不對嗎?”
“不對。”程秋來把他拽到懷裡,附在他耳邊低聲說:“悄悄告訴你,這棟房子是我買的,不是我租的。其次,我沒那麼容易□□倒,該是我的客戶,誰也搶不走,别說就她一間,就算鎮長包下整條街開花店,也影響不到我一點。”
言亭眨眨眼:“這麼說,你會一直在這。”
程秋來想了想給出個模棱兩可的回答:“總會回來。”
言亭忽然感到安心,他用手背擦了擦眼淚,發覺自己此刻正被程秋來半抱在懷裡,并且距她極近,臉騰一下紅了,“那就好……”
程秋來近距離打量着他眼下那顆紅痣,眯起眼道:“你既然讨厭江驿,為什麼不怕我?”
明明她才是真正可怕的那個,他親眼看到的。
言亭大腦短路幾秒,讷讷道:“我不知道。”
相反,她比所有人都令他感到心安。
程秋來又笑了,托起他的一雙小手心疼地瞧了又瞧,皺眉歎道:“這下可糟糕了,該怎麼跟你媽說啊……”
言亭覺得程秋來的想法完全是多餘的,因為舒曼秀根本就不會發現他受了傷,尤其是這種小傷。
程秋來也不想主動找這個麻煩,她沒跟舒曼秀提這茬,默默送了束新鮮的花材過去,晚上還把言亭喊到陽台,又給了他一包栗子和别的零食,想了想又叮囑他吃完可以把垃圾扔到她這邊,這樣就不會被發現了。
言亭沒舍得吃,而是返校時偷摸帶回了學校,嘴饞了才剝幾個過瘾。
他還會叫上武靖和一起吃,因為他們是最好的朋友,也是最好的室友,上次借了他的漫畫書,言亭覺得無論如何也該向對方表達一下感謝。
放學後操場長椅上,武靖和一邊剝栗子一邊興緻勃勃地跟他講學校最近的新聞,無非還是關于那幾個調皮學生,張超群自打被初中的楊宇羞辱之後就開始招兵買馬,奈何新入夥的小弟少之又少,關鍵還都沒什麼戰鬥力,一說要跟初中部的對着幹一個個都打了退堂鼓,消息不知怎地傳到楊宇那,楊宇當即帶人又找了張超群麻煩,還揚言以後會來青石一小收保護費,讓他‘做好準備’。
“虧他還自稱是青石一小的扛把子,哪有這麼慫的扛把子,再沒人站出來,我看大家都跟着楊宇算了!”武靖和道。
“整個學校都找不出幾個跟他一樣又高又壯的,怎麼去跟人家初中的打,簡直……”言亭想了半天,忽然想起那個成語;“不自量力!”
“對,對,不自量力!”武靖和附和他,繼續道:“不止是個子差太多,家境還差呢!你知道楊宇的大姨是誰嗎?是青石鎮鎮長的老婆!人家在市區讀書,條件比咱這好幾百倍!”
言亭在聽到青石鎮鎮長這個職稱時皺了皺眉,忽然想到什麼,問他:“他大姨是青石鎮鎮長的老婆,那她媽就是青石鎮鎮長的小姨子了,你知道他媽是幹什麼的嗎?”
武靖和搖了搖頭:“不知道,好像是做生意的?”
言亭已經知道他媽是誰了,但他沒告訴武靖和。
自打春意開業,程秋來空閑的時間越來越多,滿櫃的花材換了一批又一批,扔了一批又一批,真正售賣出去的少的可憐。
她本以為隻要專心做自己的生意就不會有太多麻煩事,沒想到還是讓言亭那孩子說中了,春意開業沒多久那個花枝招展的老闆娘就跑來跟她套近乎,聊天,順帶偷着打量江驿,到這裡程秋來都覺得對方熱情開朗,未察覺任何問題。
直到她接到當地某機構布置會場大單的前一晚,對方忽然急匆匆地跑來問她借一些花材,并信誓旦旦地保證明天一早自己的貨一到就如數奉還,不會耽誤程秋來的生意。
程秋來答應的很爽快,然而第二天對方卻莫名其妙失聯怎麼也聯系不上了,她去找,卻發現對方連店鋪卷簾門都沒升起來。
大單子由此泡湯,負責人對她大發雷霆,表示今後不會在跟森也有任何合作。
程秋來這才察覺自己可能被春意刻意擺了一道,事後她也沒去找對方,仍按部就班地待在店裡,有單子就接單子,沒單子就幹别的事,喝喝茶看看劇,或者躺在搖椅上悠哉地閉目養神。
江驿沒好氣道:“今天撬一個單,明天撬一個單,遲早有一天把你客戶全搶光,我看幹脆找人弄她一頓算了。”
程秋來全然不在意,連眼睛都沒睜:“專注于提升自己就好,總會有新的客戶上門。”
江驿一怔:“你還真是一點都不急。”
仔細想想,他确實從未見她急過,一次也沒有。
無論多棘手的情況,她頂多就是皺皺眉,撥弄兩下頭發,然後在最短時間内将問題完美化解。
他早就發現程秋來隻身一人跑來這開店根本不是為錢,她的舉手投足,衣着打扮,以及周身從内而外散發的氣質,都在告知衆人她根本不缺錢。
至于她的錢從哪來,無人知曉。